不到两盏茶的时辰，七品以上的宫妃都齐聚于此。
不少人发髻简单，素面朝天，一见便知是匆忙而来。
谢临渊坐于主位闭目凝神，他睁开眼扫过众人的神色，有惊诧，不解，局促，但更多的是困惑。
恰在此时，陈润润出声指责：“陛下劳累至深夜，手边竟连一碟果腹的点心都没有，景仁宫的奴才也太怠慢了吧？”
碧萝在内殿照顾程明姝，莲杏在外，听得此言福身便要下去准备点心。
但谁都能看得出来，陈润润不过是借着关心陛下的理由吸引陛下的注意罢了。
“风头倒真让她出尽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沈念烟掩唇与宋佩英交耳。
“不必，朕没有心情。”谢临渊眼神冰冷如霜，扫视殿内众人，“深夜召你们来，是因为贵妃被人下了厌胜之术。”
话落惊起一片哗然，厌胜之术从古至今便是宫中大忌，谁会如此大胆下在陛下重视的贵妃身上？
有人惊愕惧怕，但亦有人幸灾乐祸。
姝贵妃独占圣宠良久，又怀了二胎，风头太过，有人看不惯要出手对付也是一件好事……
苏玉珂柳眉紧蹙，焦急地将唇瓣咬出齿痕，“陛下，妾斗胆一问，贵妃娘娘情况如何？”
她不管旁人的看法，只在乎贵妃娘娘的身子骨是否还安好。
谢临渊未说明，只说了一句：“贵妃身体有损。”
既是回答并安抚了苏玉珂，也是不让幕后之人探查明姝的身体情况。
程明姝出事，陈润润心里喜不自抑，但她面上不显，只娇声说着：“贵妃娘娘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陛下可莫要因忧心伤了龙体。”
声音婉转，带着几分讨好与谄媚。
谢临渊并未搭理陈润润，只是直直地盯着殿外的夜色，等待搜查结果。
高盛康出动内务府所有人力在六宫搜查，搜查的顺序根据位分而定，从高到底，地毯式搜寻，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一个时辰后有了结果。
高盛康脚步匆匆踏进殿内，神色严肃凝重，“陛下，老奴幸不辱命，果真搜出了可疑物件。”
他将手里的东西奉上，竟是个棉花填充外边裹着白布的人形小偶，“这是老奴在流云宫陈答应的床下搜出的小人。”
谢临渊的眼神刹那凌厉如鹰，一把夺过小人。
小人背后是用红色朱砂写就的生辰八字，胸口还扎了数十根密密麻麻的银针。
无极轻轻扫过一眼，点头说着：“陛下，此乃压胜人偶，是行厌胜之术的媒介，将它毁去贵妃的身子便能有所好转。”
谢临渊的亲眼所见加之无极的亲口所言，还有什么是不能确定的？
谢临渊将人偶猛地砸在地上，与此同时陈润润“扑通”跪倒在地，哀声求饶：“陛下，妾是被冤枉的，妾根本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来人，把流云宫的所有奴才都提来问话！”谢临渊手背青筋暴起，裹挟怒火的声音震得殿内空气都为之一颤。
众人纷纷低首，就连呼吸都屏住。
陈润润也不傻，心知这是有人暗害程明姝，却要将黑锅推给她。
她的宫里一定出了叛徒，陛下要审讯宫人，那叛徒所言也定会让她更加不利。
陈润润想要辩解，无奈陛下正值盛怒，根本不容她分说。
高盛康早有所料，一早就将流云宫侧殿所有的宫人都提到景仁宫外等候。
八名宫人在大殿中央跪成一排，他们在来的路上便已被高盛康敲打过，要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交代清楚，否则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一名在陈润润奉茶的宫女颤抖着开口：“陛下，小主一直记恨着姝贵妃，只因当初姝贵妃曾纠正小主的行礼仪态，让小主在寒冬腊月站了数个时辰。
从那以后小主就对姝贵妃怀恨在心，时常在背后咒骂贵妃娘娘。秋桐和冬青是小主的贴身宫女，她们知道的肯定比奴才多得多。”
谢临渊看向秋桐与冬青，“可是你们协助陈氏给贵妃下的厌胜之术？”
秋桐与冬青连连摇首，其中秋桐哭喊着求饶：“陛下饶命啊！奴婢对厌胜之术根本不知晓！”
“奴婢与冬青是后来到小主身边的，原先小主身边的大宫女是馨澜姐姐，数她最了解小主，但馨澜姐姐已经不在了……或许是馨澜协助的小主，奴婢们根本不知情！”
谢临渊对馨澜的印象浅薄，彼时在风梧郡，明姝被暗害，幕后之人正好就是陈润润身边的馨澜。
“你们还知道什么？”
冬青流着泪，抽抽噎噎：“自从小主病愈醒来后，性情就变得十分古怪，平日里稍有不顺心就对奴婢们非打即骂，嘴里还时常念叨着什么。”
“不仅如此，小主还经常克扣奴婢们的月例，让我们干重活。”
“还有一次御膳房送来的膳食不合小主口味，小主就罚奴婢三天不许吃饭……”
那些往日里被陈润润欺压发泄的宫人们见此情形，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恨爆发，不管不顾地诉说陈润润的种种恶行。
陈润润绝望到极点，她声嘶力竭喊道：“你们胡说，都是胡说！陛下妾是被陷害的，妾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压胜——”
“陈氏！”谢临渊冷冷看着地上哭喊的陈润润，眼中无一丝怜悯，语气寒冷如冰，“你心肠歹毒，竟敢用厌胜之术残害宫妃，罪无可恕，带下去赐死以儆效尤！”
赐死？陛下竟然要赐死她？陈润润仿若被重锤击中，泪水更是肆无忌惮地猛流，“陛下，我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啊……”
陈润润被宫人拖拽下去，她却抓住地上的毯子，死也不肯走。
经过陶梦晴时，陈润润猝然抬头与陶梦晴目光相接的刹那她剧烈挣扎起来。
“是你，你进了我的寝殿，是你藏的东西，你这个贱人——”
嘶吼声戛然而止，一块破布塞进她嘴里。
又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宫人，把她的手指根根掰开，将她整个人抬起来往外走。
陶梦晴不敢抬头，但也感受到谢临渊在自己头顶停留的视线，她唰地起身走出来跪在殿中。
“陛下，妾前几日的确去过陈答应的寝殿，为了寻找妾走丢的猫儿。”
谢临渊记得她，明姝曾与自己说过，宫里有名答应养了只猫儿，弄丢后去给她请罪。
明姝执掌尚宫局不得不罚，但认为那答应心思不坏，一只猫儿也未闹出多大的影响，便来问他能否从轻处置。
谢临渊也不是嗜杀暴戾之人，这点小事便让她做主，只要不有悖宫规就好。
摆了摆手，谢临渊让她退下。
陶梦晴回到椅子上，深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殿外陈润润被带走的模糊身影。
雪团，我给你报仇了……
陈润润的凄厉哭喊言犹在耳，众人都为之一寒。
她好歹是三品官员之女，犯了陛下的忌讳，竟也丢了性命。
惊惧之余，众人也看得更清晰，姝贵妃当真是陛下的心头肉，陈润润一死，还有谁敢从她手里夺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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