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晟坐在会议室，面前电脑一页一页往下翻。
“……骂得越凶越好。”他慢慢说，“这种时候，风越大，我们越能找个替罪羊稳住局面。”
助理站在他身侧，表情有些僵硬：“可那是……顾之言。”
顾明晟头都没抬：“他不是早就不听我的了吗？”
他一边滑着鼠标，一边不疾不徐道：“沈鸢一转身，他就往她那边贴，还跟我争资源，现在出事了，刚好。”
“他不是一直想做干净的顾家人？现在给他个机会。”
他说得很平静，像是在安排一场公关方案，而不是切割自己的亲弟弟。
助理没再说话。
十分钟后，顾家第一份回应公关稿发了出去。
标题只有一句话：
【顾家高度重视边线事故，已成立专项调查组，相关责任人将承担全部后果】
下方一张表格，公开了项目责任链条。
第一负责人顾之言。
紧接着几家配合的营销号也跟上了。
【顾之言或成责任方，顾家态度坚决严查到底！】
【顾之言曾为边线工程早期管理人，事故风险早有迹象！】
热搜又顶了上去。
网友们不等反转，先一顿骂。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帅哥不是干正事的命。】
【靠脸混娱乐圈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出事就说不清了。】
【顾家真牛，出事第一反应是切人……】
另一边。
顾之言站在临时工地办公室，手机屏幕上就是那条热搜。
他手指慢慢收紧。
助理低声道：“顾总……这篇，是公司发的，媒体那边我们联系不上。”
“说是总公关直接交了新组的人对接。”
他没说出口的是——顾明晟亲自换了人，绕过了他。
顾之言盯着屏幕，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顾家推人出来挡事这一招玩得真溜。】
【以前觉得顾二少挺冷挺沉稳的，现在看也就那样？】
【顾家内部要不要这么快切割啊，说好听点叫负责，说难听点就是弃子。】
他目光微沉，手指缓缓按灭屏幕，低声道了一句：“说得也不全错。”
助理看了他一眼，不太确定那句话什么意思。
顾之言靠进椅背，终于开了口。
“我当初，是我自己选了这条备用线。”
“顾明晟让我挑的时候，这块刚拿到批文，没人愿意接，我接了。”
“我想试试。”
“我知道这里不好搞，但是……我就是想把沈鸢逼到绝路，没想到，现在把我自己逼到绝路了。。”
他说得很平静，没有狡辩。
“我没后悔过，那时候我是赌，但我没想过害人，也没想过出事。”
“我交接走之前，数据是干净的，系统也设了限控。”
“但我不知道，他会动我这边。”
他说到“他”时语气重了一点。
助理小声问：“那您现在还要坚持开记者会吗？就算真不是您动的数据，项目责任人名头还挂着您……”
“我知道。”顾之言语气不急，“我不怕担自己该担的那一份。”
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之前没有的锋利。
“顾家现在已经这样了，我再忍下去，我不是不孝，我是傻。”
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文件夹，把那一叠工程交接证明翻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
“这几份是我保命的东西，明天发布会之前，我会先把这些文件原件送给律师，再让媒体人看一遍。”
“我不会骂顾明晟，也不会骂顾家，我就把事情摆清楚，说完了，我下台。”
助理一愣：“……您是说？”
顾之言淡淡道：“项目我不做了，顾家我也不沾了。”
“这次出事，有一半是我挑了条烂线，但另一半，是他们动了我的数据，那我就一半承担，一半反手送回去。”
“公平。”
他拿起一支黑笔，在桌上一张未签字的文件上，写下几个字，签上名。
然后看着窗外那一片沉沉的天色。
“沈鸢骂我没骨气，我现在告诉她，我不是没骨气，是我曾经以为，我忍一下，能留点东西下来。”
“现在我知道，我什么都留不住，那就什么都别留。”
同一时间。
沈鸢坐在车里，手机放在膝盖上，刚刚收到消息。
【顾之言要开记者会，说是要澄清顾家事故跟他无关，说他交接前一切数据正常。】
【还说准备了交接文书，甚至还想自己退场。】
沈鸢盯着这段话看了一会儿，没动。
贺京辞坐在她旁边，看她沉默，顺手把空的咖啡杯丢进垃圾袋。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语气淡，“只是，突然明白什么叫做自作自受。”
……
京城，顾家老宅。
夜里十一点。
顾明晟坐在书房，手里是最新一版记者会通稿。
他看了几秒，冷冷一笑。
“你还真敢说。”
他语气低，脸色却越发平静。
“那就让你说个够。”
“你要是想拉我下水……那我也让你别想爬起来。”
第二天，上午十点。
天气阴沉，临时搭建的新闻发布区外，记者已经围了一圈。
“听说顾之言今天会亲自来？”
“是的，他要为非洲边线事故发言。”
“官方回应都还没出，他倒急了。”
“不是急，是被推出来了。”
话还没说完，记者群忽然一阵骚动。
一道身影出现在台阶上。
黑衬衫，没有西装外套，脸色不太好。
顾之言。
他没有多寒暄，径直走到桌前坐下。
面前只放了一杯水和一个麦克风。
“各位记者朋友，大家早。”
“今天，我是以‘非洲备用工程线原项目负责人’的身份来开的这场发布会。”
他说完第一句，现场一下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这场记者会不是对记者开的，而是对顾家开的。
“我不会说太多。”
“我只说明几点。”
顾之言抽出一份纸，展开。
“这张是三个月前，我正式交接该线管理权限的文件，上面有我和顾家高层的签字，也有中转单位的盖章。”
“从这一天起，我不再对该工程有任何实际管理责任。”
“第二，这次事故，的确发生在我曾经挂名的项目上，但事发区域施工图纸已被重新调整，我提供的原始数据与事故数据不符。”
他顿了顿，扫了一眼底下的镜头。
“这不是卸责。”
“是事实。”
“我不怕承担，但我不会替别人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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