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无痕的黑莲剑还悬在结界裂口处嗡嗡震颤，剑身上墨无渊死前的记忆画面尚未消散——苏逸尘看见自己掌心迸发的妖火如何一寸寸烧尽墨无渊的躯壳，听见那人癫狂的笑声如何混杂着血肉焦糊的滋滋声。
“原来你早就想起来了……”墨无痕站在血雾深处，指尖摩挲着剑柄上兄长干涸的血渍，“故意装成浑浑噩噩的模样，很有趣吗？”
苏逸尘的右臂不受控地痉挛着，腕骨处凸起的青筋突然爆出细密血珠。他低头看着血珠坠地，在焦土上砸出一串暗金色火苗——那是妖血失控的前兆。
“苏逸尘！”林清雪的惊呼被淹没在血傀的嘶吼中。三百具黑甲血傀从结界裂缝鱼贯而入，它们的眼眶里跳动着墨无渊残魂炼化的紫黑色火焰，关节处缠绕着刻满咒文的锁链。最前排的血傀突然加速，铁链如毒蛇绞向林清雪的脖颈。
苏逸尘的左眼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
“滚开——”
他旋身挡在林清雪面前的瞬间，右臂皮肤寸寸龟裂。森白指骨刺破血肉暴涨三尺，指节弯曲成狰狞的钩爪，漆黑的妖火顺着骨缝流淌而下。血傀的锁链撞上妖爪的刹那，竟像脆弱的蛛丝般崩断成齑粉。
林清雪踉跄着后退半步。她看见苏逸尘的侧脸爬满暗金色妖纹，原本漆黑的发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霜白。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的手掌，嶙峋白骨包裹着沸腾的金色血雾，指尖每动一下都在空中划出灼烧的焦痕。
“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墨无痕舔了舔嘴角，黑莲剑凌空劈下。
血傀大军应声暴起。它们不再攻击林清雪，而是全部扑向妖化的右臂。苏逸尘的视野被紫黑色火焰填满，鼻腔里充斥着血傀身上腐烂的腥臭。他听见自己骨骼摩擦的咔咔声，听见妖火灼烧血肉的滋滋声，却唯独听不见心跳——仿佛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团即将炸开的妖火。
“噗嗤！”
第一具血傀的利齿咬上妖爪，却在接触的瞬间被反震成血雾。苏逸尘本能地挥臂横扫，白骨五指如利刃切入另一具血傀的胸膛。黏稠的黑血喷溅在他脸上，烫得惊人。
“呃啊——”
这不是他的声音。苏逸尘看着被洞穿胸膛的血傀，那张布满缝合线的脸突然扭曲成墨无渊死前的模样。血傀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兄长支离破碎的遗言：“你以为……逃得掉……”
妖爪猛地攥紧。
元婴期血傀的晶核在掌中爆裂，墨无渊的幻象随之消散。更多血傀前仆后继地涌来，苏逸尘的右臂机械般重复着撕扯的动作。每一次骨爪穿透胸膛，就有新的记忆残片灌入脑海——
墨无渊在实验室切割妖族幼崽的喉管；青云宗长老将封印妖血的银针刺入他脊椎；生母的魂魄在诛仙台雷劫中灰飞烟灭……
“停下……”
林清雪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苏逸尘勉强转动眼球，看见她正徒手凝结冰墙阻挡外围血傀。她的白发不知何时已长至脚踝，发梢凝结的冰晶随着动作簌簌掉落——那是冰魄玄体透支的征兆。
妖火突然暴涨。
苏逸尘的右臂彻底白骨化，肩胛骨刺出两截残缺的骨翼。他失控地冲向血傀最密集处，所过之处地面腾起丈高的金黑色火墙。一具具血傀在妖火中化作焦炭，却又在墨无痕的咒术下重组新生。
“这样下去他会先耗尽妖血！”林清雪咬牙捏碎腕上的冰魄珠，寒气瞬间冻住方圆十丈的地面。她借着冰面滑到苏逸尘身后，却被翻滚的妖火灼伤掌心。
腐肉烧焦的味道刺激着苏逸尘的神经。他恍惚看见林清雪血肉模糊的手，混沌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葬妖池底的白骨锁链——那些锁链也是这样死死扣着母亲的腕骨。
“别碰我！”
妖爪狠狠扫向身后。林清雪仰面摔在冰面上，左肩赫然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她愣怔地望着苏逸尘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妖爪正在滴落金色的血——那是他在自残般抠挖右臂新生的鳞片。
墨无痕的笑声穿透火海：“瞧瞧，连最在乎的人都杀，你果然比兄长预估的还要完美……”
“闭嘴！”
白骨妖爪骤然伸长数倍，裹挟着妖火刺向墨无痕的咽喉。黑莲剑格挡的刹那，剑身应声碎裂，墨无痕被余波震飞数十丈，面具下的半张脸皮开肉绽。
血傀大军突然停滞。
苏逸尘喘着粗气半跪在地，右臂妖火渐渐熄灭，白骨上覆满细密的裂纹。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血傀晶核碎渣，突然剧烈干呕起来——每一块碎渣里都封印着一段被虐杀的记忆。
林清雪拖着伤臂爬到他身边，冰凉的指尖贴上他颈侧暴突的血管。她的灵力已近枯竭，却仍固执地将最后一丝寒气注入他体内：“看着我……你还认得我吗？”
苏逸尘的妖纹缓缓褪去，白骨右臂变回人类手掌的瞬间，他瞥见自己指尖沾染的金色血迹——和母亲当年锁在葬妖池的血一模一样。
结界外隐约传来雷鸣，那是玄霄的仙雷在云层中蓄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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