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露水还挂在青石阶上，林清雪攥着孤云峰的入门玉牌，指尖被棱角硌得发白。晨雾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她顺着声音望去，差点没把拜师茶打翻——那个传说中要当她师尊的云鹤真人，正蹲在房檐上敲打漏雨的瓦片，道袍下露出半截沾满泥巴的草鞋。
\"弟子林清雪，奉宗主之命......\"
\"放墙角就行。\"老头头也不回地甩下块瓦片，精准砸中苏逸尘拎着烧鸡溜过院门的身影，\"兔崽子！又偷为师埋在桃树下的醉仙酿！\"
林清雪端着茶盘的手微微发抖。她花了三天三夜背熟的拜师词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未来师兄被瓦片追得满院乱窜，最后抱着酒坛滚进自己脚边的花丛。
\"新来的？\"苏逸尘顶着头乱发钻出来，鼻尖还沾着鸡油，\"会爬树不？帮我把那窝雪顶雀的蛋摸下来，分你一个煎......\"
\"胡闹！\"云鹤真人终于舍得从屋顶跳下来，拂尘往苏逸尘后脑勺一抽，\"这是你小师妹，从今日起由你教导。\"
林清雪眼前一黑。她看着苏逸尘用道袍袖子擦酒坛，突然想起入门考核时听到的传闻——孤云峰二师兄，筑基三年未破境，日常是在膳房顺烧鸡、在藏书阁垫桌脚、在炼丹房当试药人。
\"师尊，\"她扑通跪地，\"弟子愿随大师兄修行！\"
空气突然凝固。苏逸尘挠挠头，从怀里摸出块烤得焦黑的红薯：\"吃吗？雷火烤的，能淬体......\"
\"凌霄闭关了。\"云鹤真人捋着打结的胡子，\"要么跟着逸尘，要么去扫镇妖渊的茅厕。\"
林清雪盯着红薯上可疑的牙印，想起昨夜苏逸尘倒吊着被戒律堂拖走的画面，突然觉得镇妖渊的茅厕也没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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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三刻，演武场。
\"剑者，当如松柏挺直。\"林清雪机械地重复着苏逸尘的指导，木剑却第三次劈中自己脚背。她看着瘫在树荫下啃果核的师兄，终于爆发：\"你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有问题？\"苏逸尘吐出果核，正巧击中三十步外箭靶红心，\"昨儿膳房王婶教孙子扎马步就这么说的。\"
林清雪气得剑穗都在抖。她可是林家百年难遇的冰魄玄体，在族中时连长老都要哄着指点，如今却被个废物当幼童糊弄。木剑\"咔嚓\"断成两截，她转身要走，却被个东西砸中后脑勺。
\"接着。\"苏逸尘抛来把锈迹斑斑的铁剑，\"用这个。\"
剑柄缠着脏兮兮的布条，剑身布满缺口，林清雪甚至看到两处被虫蛀的孔洞。她冷笑一声，催动灵力就要折断这破铜烂铁——
\"嗡！\"
剑鸣声震得她虎口发麻。铁剑突然变得重若千钧，剑身上浮现出蛛网般的冰裂纹，那些缺口竟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林清雪猝不及防被带得踉跄两步，剑尖划过地面时，青石板无声裂开三尺深缝。
\"这是......\"
\"前年从镇妖渊捡的。\"苏逸尘翻了个身，\"记得酉时前还我，还要拿去挑粪呢。\"
林清雪咬紧下唇。冰魄玄体自发运转，剑身上的寒气顺着经脉游走，在丹田凝成霜花。她试探性挥出一剑，凛冽剑气竟将三丈外的木桩冻成冰雕。
树荫下传来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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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钟声漫过山峦时，林清雪瘫坐在满地冰渣里。铁剑斜插在岩壁上，剑柄缠着的布条散开，露出半截焦黑的符纸。她凑近细看，朱砂绘制的咒文被血迹染污，却仍能辨认出\"镇魂\"二字。
\"看够没？\"苏逸尘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
林清雪惊得撞上岩壁，后脑勺却被温热掌心托住。苏逸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指尖擦过她鬓角，捏住片飘落的雪花：\"冰魄玄体觉醒时会周身结霜，记得泡药浴。\"
\"你怎么知道......\"林清雪猛地后退，却见对方已蹲在铁剑旁，正用剑尖抠鞋底的泥。
\"王婶的孙子上月觉醒火灵根，屁股着火了三天。\"他弹飞泥块，\"你这算文雅的。\"
林清雪攥紧剑柄。家族长老说过，冰魄玄体是千年秘辛，整个林家知晓者不超过五人。这个吊儿郎当的师兄，怎么可能......
\"对了，\"苏逸尘突然凑近，呼吸间带着梅子酒气，\"今晚镇妖渊有血月，千万别开窗。\"
她还没来得及问，远处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数十道剑光掠过夜空，戒律堂弟子御剑疾驰的呼喝声撕碎暮色：\"所有弟子速回居所！镇妖渊结界破裂！\"
林清雪转身要跑，却被苏逸尘拽住后领。铁剑\"当啷\"落地，她惊恐地发现师兄眼底泛起鎏金色，掌心血色纹路正与镇妖渊方向的红光共鸣。
\"现在回房，\"他在她眉心画了道符，\"看见什么都别出声。\"
\"那你......\"
\"我？\"苏逸尘捡起铁剑掂了掂，\"得去把粪挑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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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林清雪蜷缩在床角。窗棂被狂风吹得哐当作响，血色月光透过符咒在墙上投出狰狞影子。她死死咬住被角，看着那些影子越来越近——八爪鱼般的触须，生着倒刺的蝠翼，还有滴落腐蚀液的獠牙。
\"砰！\"
窗栓突然断裂。黑影裹着腥风扑入的瞬间，她额间符咒金光大盛。惨叫声中，妖魔化作青烟消散，只在被褥上留下焦黑的爪印。
更凄厉的嘶吼从镇妖渊传来。林清雪颤抖着扒开窗缝，隐约看见云层中有金光闪烁。那光芒游走如龙，所过之处魔物纷纷坠落，却在即将被留影石捕捉时倏然消失。
\"轰！\"
地面突然震颤。她摸到枕下冰凉的铁剑，发现剑身北斗七星的位置正渗出幽蓝血珠。那些血珠悬浮在空中，渐渐凝成箭头指向后山。
鬼使神差地，她握紧铁剑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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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崖边，苏逸尘单膝跪地。面具裂开半截，露出下颌狰狞的妖纹。他手中铁剑已变成通透的冰蓝色，剑锋插在法阵中央，将试图钻出裂缝的魔物死死钉住。
\"三百丈外。\"他突然开口，\"再往前一步，我就把你丢进裂缝喂夜魇。\"
林清雪僵在树后。她看着苏逸尘撕下染血的袖袍，露出小臂上流转的鎏金符文。那些符文与铁剑产生共鸣，竟将魔物的哀嚎转化为清越剑鸣。
\"还不走？\"他反手掷出断剑。
铁剑擦着林清雪耳畔飞过，斩断她身后魔化的藤蔓。剑柄北斗七星同时亮起，在她视网膜上烙下灼热的星图。等视野恢复清晰时，崖边只剩插在岩石间的铁剑，剑身上挂着一块沾血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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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苏逸尘晃回草庐。他拎着空酒壶哼小调，仿佛昨夜只是去赏了趟月亮。推开门的刹那，却看见林清雪抱着铁剑坐在废墟里，脚边摆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
\"你的剑。\"她把铁剑拍在桌上，\"还有......谢谢。\"
苏逸尘盯着药汤里浮沉的朱焰果皮，突然笑了：\"砒霜剂量不够啊师妹，下次记得放双倍。\"
林清雪涨红脸摔门而去时，没看见身后师兄指尖燃起的金焰——那碗毒药在火光中化作青烟，凝结成朵冰晶莲花，飘飘荡荡落向镇妖渊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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