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振跑到江边，看见团长还在拼命振臂高呼，让木船返回，赶紧上前拖着张秉升退到一片树林里，两人死死盯着远方天空那几个黑点。
很快，天空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声，张秉升把目光移回江岸，见不少船只已经回来了，但还有几艘船好像遇到了激流漩涡，在江心打转。
张秉升拿起望远镜往空中看，马上放下了望远镜。
敌机来的很快，现在看得非常清楚了。
沉闷的机关炮扫视声“咚咚咚”的没有止歇，航空炸弹传来恐怖的尖啸声，然后在江面轰然爆炸，激起了十多米高的银亮水柱，江上还没回来的船只，有的弟兄被机枪打死打伤，有的船只被炸沉，士兵们在水上挣扎嚎叫，江面上传来一阵阵凄惨尖厉呼叫，与机关炮和炸弹的响声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悲怆的死亡交响曲。
张秉升痛苦地闭上眼睛，但马上又睁大了眼。
“哒哒哒”的马蹄声！
一匹惊马在飞驰，鬼子飞机的机关炮马上打到马的身上，惊马中弹倒地，发出长长的哀鸣声。
张秉升很是心疼，战马只有十来匹，现在自己都看见死了一匹。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没拢住战马！
他很快来不及想战马的事了。
远处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
是29营阵地方向！
好像鬼子的步兵打过来了？
潘振一边看着天空的鬼子飞机，一边赶紧说：“团长，听声音，29营跟鬼子打起来了。”
张秉升没说话，眼睛看着江面，还有一艘木船在奋力划回来，但是敌机的子弹不断倾泻下来，估计凶多吉少了。
鬼子的轰炸机投弹，一连串炸弹下来，水柱轰然而起，张秉升亲眼看见这艘船被炸成了几块，弟兄们掉落湍急的江水之中，浊黄的江水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张秉升无奈地移开目光，看看潘振：“应该是霍云山他们。要赶快派人跟29营取得联系。”
潘振点点头，看看头顶的鬼子飞机。
张秉升低头看看手表，见空袭时间已经十分钟了，立刻下令：“通知谢清达和德大哥，敌机马上要滚蛋了，准备恢复渡江！”
李章连忙跑出树林，张秉升喊了一声：“慢点，注意敌机！”
话音未落，一架鬼子飞机已经向树林打来一梭子弹，李章赶紧缩了回来，翻眼看看天空，恼怒地骂道：
“幸好爷爷个子小，不然真给报销了。”
鬼子飞机逞凶完毕，陆续向东南方向飞走，张秉升看见渡船重新渡江，又看看29营方向，那边还在传来一阵阵炮声。
潘振跑了过来：“团长，渡江恢复。”
张秉升点点头：“派人通知29营，留一个连继续阻击鬼子，主力后撤，准备过江。”
李章跑了过来：“报告，船只准备完毕，请团长和参谋长过江！”
张秉升看了眼江面，木船正纷纷向东岸行驶，马上叫上潘振，大步走向江边上了一艘木船，看看江对岸，朦胧的烟霭下，居然看不见人马。
张秉升比较满意：“嗯，看起来，渡江过去的部队，隐蔽的还不错。”
潘振有些忐忑，随意看了眼船舷下的江水：“哎，也不知道29营打的怎么样了。”
张秉升摇摇头：“没法子，29营肯定吃亏了，到了片马，咱们征兵，优先给霍云山补充。”
潘振叹口气，没再说话。
霍云山和警卫排，这一个多月都是跟随在他身边的弟兄，感情深厚。更关键的，是他已经把霍云山看成自己嫡系部队，那是心头肉啊。没想到今天奉命断后，却遭遇了鬼子的猛烈进攻。他和其他国军将领一样，从来都是对嫡系部队另眼相看的。
但谁都没办法，这就是战争啊。
船靠了对岸，张秉升他们下船，一脚水一脚泥上了岸，张秉升连忙回头去看江面，还有木船在缓缓向自己划过来。
张秉升问潘振：“这过来的，是200营的弟兄？”
潘振点头：“38营已经完全登岸了，现在都是200营在过江，只有29营没消息。”
张秉升看看潘振：“要不你亲自去问一声吧，看看有没有29营的弟兄。”
潘振一直挂念29营，听见团长下了命令，赶紧向来船跑了过去。
张秉升看见一片大竹林，里头还有白色帐篷，大概是救护所吧。几步走了过去，还没走到，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那个约翰逊正在和杨春玉争吵。
奇了怪了，这老外一路上都没作妖，怎么现在跳起来了？
见团长过来了，约翰逊连忙上前，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态度，石丁生赶紧翻译：
“团长阁下，日本猴子的飞机敢过来轰炸，这是耻辱！我要向战区司令部请求援助，立刻把美国飞机派过来，给特遣团提供空中掩护！”
杨春玉摇摇头：“团长有命令，必须保持无线电静默，不能暴露我们的位置！”
约翰逊哈哈大笑：“美丽的女士，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现在日本猴子的飞机都到了我们头顶空袭了，难道我们的位置还有保密的必要？不不不，我们应该马上请求战区司令部，让空军的小伙子们好好教训一下该死的日本猴子！”
张秉升明白了，约翰逊作为美国人，无法忍受别国空军的空袭，坚决要求联络总部，派遣飞机助阵。但杨春玉已经被昨晚开机带来的严重后果吓坏了，死也不敢再度开机。
杨春玉反驳：“约翰逊先生，你说的是昨晚开机的位置，是开西曼双，但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来到了迈立开江的东岸，这是新的位置，如果开机，岂不是会暴露我们的新位置？”
约翰逊用藐视的目光看了看杨春玉：“特派员，我真的无法弄明白您担心的是什么？我简直没有重复的必要！只要我们美国，美国空军的小伙子们来到这片天空，就没有日本猴子的任何机会！暴露？哈哈，让他们来这里试试看，这里会成为日本空军的地狱之门！”
张秉升摆摆手，制止了杨春玉。
“杨美姝，开机！”
杨春玉一愣。
团长支持美国佬？
难道约翰逊说的是对的？
看着杨美姝熟练地打开电台，一连串的呼叫：“200师，200师师部！我是第六十六军抗日救缅特遣团！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一旁的记者韩强嘀咕了一句：“明语呼叫？这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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