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不远，高铁过去也就两个小时，云星河没什么行李拎了个行李袋，出门换鞋的时候看见简时雨的帆布包挂在玄关，上面挂了个圆圆的网球玩偶，蓝色的，还带着眼睛笑脸和小小的手，云星河解下来挂在行李袋上，真般配，捏了一路。
滨城也不大，看着跟三线小县城似的，有点像云星河去青城找简时雨时那个时候青城的样子，旧旧的，小小的，整个滨城也就一家四星酒店，从外面看就不像四星，幸亏里面还算干净，
他开好房间刚把洗漱用品理了理，给简时雨发了个微信说到了，谢珍言就打了电话过来，云星河没存通讯录，但是已经背过了谢珍言的号码，云星河不想接，就看着手机震动震动然后自动挂断。
简时雨回消息问他酒店怎么样，干净吗，云星河拍了张照片说能凑合住，谢珍言又打了电话进来，云星河接通后，对面倒是不说话了，云星河没有什么情绪地说，“谢女士，我既然来了，说明您做好了决定，咱们开门见山吧。”
谢珍言那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嗓音有些嘶哑，“云律师，我给您一个地址，您过来我们谈吧。”
谢珍言给的地址是个住宅小区，滨城出租车也旧旧的，酒店门口停了一排，他刚往门口一站，为首的司机就下来替他开车门，热情地问他，“不是本地人吧，看你穿得这么少，滨城靠海，这几天降温了，风特别大。”
云星河说，倒是没觉得穿的少，就是风大，风呼呼呼的，感觉吹得玻璃都在响。
司机又问，“这么个天过来，是走亲戚还是办事啊，旅游不大可能吧，滨城有什么可旅游的。”
云星河一笑，“靠海的城市旅游业还不行啊，我过来办事，顺便，”他顿了一顿，“顺便走走亲戚。”
司机又问这问那的闲聊，简时雨发微信问云星河吃饭了吗，云星河回道高铁上吃了简餐，凑合能吃，一会儿见完人去吃。
简时雨没回复，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谢珍言约的地方，倒真是家里，四楼，老小区没电梯，云星河吭哧吭哧爬上去，敲开门，谢珍言和王哲站在门口，云星河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一进门玄关正对着的墙面上挂着一家三口的全家福，云星河讽刺的勾了勾嘴角，谢珍言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也慌了神色，三个人只有王哲的情绪最稳定，他开口说，“云律师，进来坐吧，家常便饭也没什么好招待您的。”
云星河压根没往餐厅坐，“谢女士，我过来不是吃饭的，咱们有事说事。”
王哲拍了拍谢珍言的肩膀，谢珍言也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王哲说，“那些事情，其实我都知道。”他顶着云星河的目光，“娶老婆的时候，自然是要问清楚，云律师，咱们立场不同，你觉得珍言罪无可恕，我只觉得那个时候她很可怜，我不是替她开脱，她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云星河冷漠地开口，“站在谁的立场上，她都是犯罪。”
“再说了，我来这一趟，难道是听你们两个的心路历程的吗，数据和账目我都看了，几个纠纷也都很好解决，开个价吧。”
谢珍言进卧室拿了本书出来，看不清书名，红黑错乱一片，她翻到最后一页，有一张塑封好的纸片，不大，绯红的小脚印，“这是她出生的时候，护士抱着去做的，护士们都很喜欢她，说一出生就白白净净双眼皮眉毛长得这么好的小孩，也不怎么哭闹，吃饱了就睡觉，有人逗她还会笑，可是我很害怕，这张纸就一直夹在病历单里，我害怕时间长了坏了，去打印店里塑封了起来，我想过送人，也有人问过我，还有人找过李昂，好多人都知道我们没结婚，过来打听孩子怎么办。”
云星河捏着小脚印出神，想起简时雨放在钱包里的照片，也是塑封好收起来，谢珍言说做出那个决定并不容易，她大一入校的时候和已经研究生最后一年的李昂一见钟情，谈恋爱谈的昏天暗地，李昂说已经签了青城的医院，她才像是终于被一盆凉水浇醒，她嘴上说着异地也不是问题，心里缺患得患失，送李昂入职的那一年暑假，开学了她没能回到学校，她怀孕了。
“李昂说生下来养得起的，他熬过实习期就能留在二院，最好是父母再能贴补一点儿，我可以先办休学，等生完孩子再回去上学也来得及，我不敢给家里说，还装模作样背着行李去上学，我也不敢和老师说，学校不给批休学申请，我就请假，李昂给我弄到的假条，其实一开始真的还好，慢慢的就没钱了，我也知道他工作压力大，已经很小心的花钱了，我们开始吵架，我不敢后悔，想都不敢想。”
“那个时候，我太年轻了，19岁，孩子出生的时候，我还没有过20岁生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糊里糊涂就生了孩子，我真的没有办法养她，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扔了她，我把她放在派出所门口，真的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谢女士，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很可怜，她也很可怜，她的可怜全部是你造成的，她二十多年吃得苦全部是因为你，你觉得她过得还不错吗，派出所怎么会留着一个没满月的小婴儿，她先是送到了儿童医院，又被送进了福利院，青城那么小的地方，福利院紧挨着村子，里面全都是有点疾病或者残疾的孩子，她那么正常聪明，从小只能做福利院最懂事的孩子，不能哭不能要，来人参观还要表演节目。”
“她的养父养母很好，很好，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出意外的那一年她还不到17岁，17岁，比你说你走投无路的那一年还要小，瘦骨嶙峋的，没有亲人，他爸爸那边的亲戚防着她，不给她钱还不想让她继续读书了，她躲在楼梯间里，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后来她生生给自己谋了条生路，但是过得很不快活，考上了最好的大学，读书工作，过得很艰难，最穷的时候一天兼三家家教，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到晚上睡觉，不敢放松一点，被人骗钱，欺负，连个为她出头做主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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