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蔓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冯勇，轻轻拍了拍纤手，随后甜甜一笑：
“冯叔叔，您是世叔，小女子自然要为您考虑。我提个建议，价格还是五折，先付一万大洋货款，其余的分三次付清。”
陈云烟虽然没有说话，听到这里不禁眼睛一亮，虽然她有些不满这个情敌，觉得总体不错。
“陆名媛，你果然不愧为我的侄女。”冯勇虽然脸上尽量平静，但是眼里怎么也闪现一抹喜色。
陆小蔓嫣然一笑，继续说道，“赵先生的化验室里没有自来水，实在不方便。冯叔叔，您看能不能想办法解决一下？”
“没问题，没问题！自来水马上就给安装到化验室，还有厨房。陆名媛，冯叔叔太感谢你了，不愧是世交啊！” 陆小蔓的话刚一落下，冯勇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
陈云烟听到这里，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心情说有多复杂就有多复杂。
她有些酸溜溜地想到，这是情敌的主场，没有法子，还有我是大妇，态度要雍容大度。
陆小蔓扭头看向赵安，嫣然一笑：“赵先生，冯叔叔已经答应了，您看这个办法怎么样？”
“陆名媛，您既然是公司董事，冯经理又和您家是世交，当然没问题。那现在就把合同都签了吧。” 赵安摸了摸下巴，不紧不慢地说道。
赵安表面上一脸严肃，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他发明的消毒水，消毒效果是氯气的三十倍，这意味着生产成本只有氯气的三十分之一。
就算不打五折，哪怕只按一折的价格出售，利润也相当可观。不过，那是在大规模化量产的理想状态下才能实现的利润。
现在赵安还只能在实验室小规模生产，成本肯定要高得多，但即便如此，也还有十倍的利润空间。
赵安心里其实挺感谢列强的，他们把利润定得那么高，倒是给自己创造了一个高起点。
冯按此时已经把会计叫了过来，这会计的模样，让赵安惊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只见此人戴着瓜皮小帽，留着山羊胡子，须发已经有些斑白，看上去约莫五十岁左右，一张脸冷冰冰的，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他竟然还留着长长的辫子，固定辫子的铜钱都清晰可见。
陆小蔓和陈云烟看到这一幕，不禁皱了皱眉头。
看样子，此人必定是个老顽固，这下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了。两人把目光投向赵安，不知道他能想出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赵安惬意地品着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目光悠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会计迈着那慢悠悠的步子，跟个老学究似的，从外面晃晃悠悠地进来，那架势，好似目中无人，径直朝着冯勇的办公桌走去。
冯勇见他进来，跟见了祖宗似的，赶忙迎上前去，又是亲自搬椅子，又是泡茶，还麻溜地找来一张高脚茶几，那殷勤劲儿，简直不要太明显。
“经理，有啥事儿？” 老会计缓缓坐下，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他那声音，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低沉又嘶哑，就像老旧的留声机发出的声响。
六叔和七叔瞧在眼里，心里直犯嘀咕：这哪像个账房先生啊，架子比冯勇这个经理还大，倒像是这儿的真正一把手。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虽觉怪异，但又寻思这人可能是冯勇的长辈，倚老卖老倒也说得过去，便释然了。
冯勇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礼，陪着小心说道：“二叔，小侄寻到一家更好的消毒公司，成本可比英国联合碱业公司低一半，消毒效果还强三十倍，既不腐蚀设备、伤着人员，又没余氯残留。”
“跟列强抢饭碗，这不是寿星上吊 —— 嫌命长嘛！” 老会计半眯着眼睛，一听这话，张口就怼了回去。
冯勇也不恼，又是拱手一礼，接着扭头朝陆小蔓拍了拍手，示意她过来：“二叔，办这公司的，还有陆家呢。陆名媛，快来拜见二叔公。”
“小女子见过二叔公。” 陆小蔓从沙发上起身，莲步轻移，几步走到老会计跟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个万福礼。
老会计冯寿原本微闭的眼睛，这才全部睁开，像个扫描仪似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陆小蔓两眼。
他那满是皱纹的额头下，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小女娃，老夫想起来了，你是陆鼎之那独生爱女，对吧？”
“多谢二叔公还记得小女子。恳请二叔公支持一下小女子的公司。” 陆小蔓先是甜甜一笑，随即扮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那演技，简直可以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冯寿又缓缓抿了口茶，放下茶杯，再次慢悠悠地抬起头：“小女娃，要是老夫没记错，你该在圣心学堂念书吧？”
“二叔公，小女子确在圣心学堂读书。可是……” 陆小蔓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急忙开口。
冯寿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没啥可是的，学生就该好好念书，办啥公司。”
“二叔公，小女子自然知晓学生应以学业为重。还请二叔公容小女子把话说完，再下论断，成不？” 陆小蔓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望向冯寿，又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差没掉眼泪了。
冯寿轻轻啜了口茶，把茶杯搁在高脚茶几上，依旧板着那张死人脸，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说。”
“二叔公，黎记化工商行的经理黎亮，您还记得吧？” 陆小蔓又是甜甜一笑，柔声说道。
冯寿思索片刻，才缓缓道：“黎记，黎记…… 老夫想起来了，是那个留德硕士吧。”
“对，对，对。二叔公记性真好。” 陆小蔓赶紧拍了一记马屁，接着温柔说道，“二叔公，昨儿个黎叔叔不知咋想通了，居然在中国拜师。”
冯寿一听，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珠子瞬间射出一缕寒芒，接着竟爆出一句粗口：“放屁，黎氏那小子，一向以西洋留学为荣，向来眼高于顶，怎会在中国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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