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上座的命令，万三素缓缓抬头，看向梁太后，只见对方是一个已满头银丝的老人，脸上有着厚重的脂粉。
“平平无奇罢了”，梁太后看着下面样貌普通的少女，心下已经失望至极。
正沉默时，耳畔传来一个声音：“娘娘，是个有本事的，不妨试试”。
梁太后眼眸一动，看向下方站着的映秋，只见其对自己微微颔首。
正双膝跪地的万三素手指微动，她听不见空气中的传声内容，但能感受到空气的波动，对方的武力犹在自己之上，且暂时无法判断到底是殿中的哪位。
万三素的面上依旧保持着平淡之色，无丝毫波澜。
“起吧，既然有南华山派作保，哀家倒是愿意给你一次机会”，梁太后转眸看向万三素，只见少女不卑不亢，不注意她那张脸后，梁太后发现这个女娃的气度的确不凡。
“谢太后娘娘厚爱”，万三素作天真状，似没有听懂梁太后话中的意思，再次行了一礼后，起身站立。
有功，则无过。有过，则南华山派上下一起谢罪。
“华太医，跟她说说情况”，梁太后将身子斜靠在凤榻上，挥手示意华时珍讲解下裴镇的病情。
“喏”，太医正向上座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即看向少女：“万大夫，陛下现龙体欠安，但皇储之事尚未有决断，故需要用法子唤醒陛下，保其一时清醒，万大夫可有良方？”
“敢问华太医，能否详细告知下这‘龙体欠安’四个字到底还剩多少时日？”对方都已经将刀架起来了，万三素也不打算拐弯抹角，歪着脑袋“不假思索”地问道。
“……”，大殿中一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上座的梁太后慢慢坐直身子，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似懵懂不知礼数的少女：“算上今日，还有两日的光景”。
停顿了下，梁太后问道：“你可有法子？”
“有，但三素需先查看下陛下情况，做下准备”，万三素肯定地点着脑袋，在众人怔愣的时候，继续道：“若是能让陛下保持半刻钟的清醒，太后娘娘，三素有两个不情之请”。
“你说”，梁太后打量着少女的面容，她疑惑对方哪来的自信，更好奇她会提什么请求。
“医者，治病救人，然众所周知，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万物生灵生老病死，无一幸免，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万三素在拐着弯告诉在场众人，死是不可避免的，即使要死的是“万岁”的帝王。
注意到殿中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了过来，万三素继续开口：“故三素有二请”。
“一则，让极度虚弱的病患清醒，用的便是他身上的余力，一旦头脑开始模糊，那下一刻便丧了命，这点望太后娘娘海涵，此与三素以及南华山派无任何关联”，将丑话说在最前头，清醒可以，清醒完人便没了。
见上座的老妇人沉默不语，万三素停住了口。
“讲第二条吧”，梁太后虽年逾古稀之年，但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对圣上龙御归天已早有心里准备。
“如第一条般，医者仁心，太后娘娘历经三朝，圣明无双，在此，三素恳请娘娘不因此事牵连太医院众人，这便是三素的第二请”，这是万三素一路观察陈皮所得出的结论，等进了深宫，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无论是何种原因，只要圣上一死，那便有承担宫中贵人的怒火而陪葬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医院经手的太医。
太医正华时珍背后的华家世代为裴氏皇族效尽血汗，身份特殊，他可以继续活，但下面的其他太医如何不被波及。
随着万三素的话音落下，殿中又是一静，在场众人心思百转，却是再也不敢轻视眼前这个少女。
短短一个照面，对方就当着太后千岁的面将主动权拿了回来，讲得合情合理，言语中也无逼迫之意。
本在一旁一直双膝跪地的陈皮身子轻颤，那个少女将他这十来天最为恐惧的事就这么轻飘飘地讲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想抬头，又赶忙摁住了自己转头的动作。
殿前失仪，可是大罪。
“真如你所说，能保陛下半刻钟清醒，哀家答应你”，梁太后眼神复杂地看向这个少女，是自己小看了南华山派，如果这样的人物再来几个，那南华山派简直深不可测。
而自己从未见过的万丹溪，又是何模样？想到这里，梁太后又联想到了自元狩帝那朝起便流传下来的祖训：“南华山派乃褒皇后亲族，裴氏后世子孙需珍待之”。
简短的一句话，百年来，让皇族中人不会轻易与南华山派为敌，也不愿放下身段去与之亲近，故每一代帝王都会下令秦州的现任州府善待南华山派内门弟子一脉，皇族却不会对其多加关照，也不喜留心那边的消息。
那个门派出来的人都如此惊才风逸么？带着这个疑问，梁太后看着殿上那个少女有模有样地向自己行了一礼，在自己挥手示意后，随太医正一起退出了大殿。
等殿中只剩梁太后与宫女映秋时，映秋上前了两步，唤道：“娘娘”，映秋向梁太后墩身行礼。
“你看出了什么？”能让映秋开口夸赞对方是个有本事的，那说明对方真的不弱。
“回娘娘的话，对方年岁是轻，然武道上已迈入一流高手行列”，映秋斩钉截铁地说道，她自己便是一流中期人物，比万三素还高出半截，故将万三素看得一清二楚。
“啊？”一贯沉稳的梁太后不禁面色微变，若自己没看错，对方仅十来岁，却已有了这样的功力，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妖孽么？！
“且根据南华山的暗探来报，那姑娘医术不低于万丹溪，奴婢本心存疑虑，然而她能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武艺傍身，本就说明她不俗”，映秋继续解释。
南华山派对于皇族来说是个特殊的存在，故百年前便自暗卫处分出一支，专门潜伏于南华山上。
无事时日常的角色便是南华山上的弟子，如有遭遇危险或自身有异动，则及时向朝廷传递情报。
到了今日，南华山上潜伏的就剩了那一人。
“原来如此”，梁太后的目光恍惚地看向殿外，实则脑海里已在回顾前因后果，如果万丹溪的徒弟已在这个年纪便迈入一流高手，那万丹溪又是到了何种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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