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之人，眉眼精致，仿若一方染了雪霜的美玉，清俊至极。瘦削的脸庞因双眸紧闭，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许柔和。唇色苍白如纸，尽显失血后的虚弱，脸颊上斑驳的血迹，似朵朵妖冶绽放的罂粟，美得惊心动魄。
两个身着麻布粗衣的女娘，扒在榻边，望着榻上之人，只觉其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傲然之气。莲房从未见过这般俊逸非凡的人，不禁小声感叹：“他长得可真俊啊。”
程少商微微颔首，目光也落在榻上之人身上，轻声应道：“嗯，我也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瞧他这衣着，绝非寻常人家，定是身份尊贵之人。”
莲房指着榻上人手臂上大片的血迹，面露担忧，说道：“女公子，咱们是不是该把箭先拔出来啊？”
程少商凑近，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血已经止住了，暂时应该没有大碍。莲房，你先去烧些热水来。”
就在这时，榻上的霍不言悠悠转醒，眸光骤冷，瞬间抽出刀，抵在程少商的脖颈处，厉声问道：“你们是谁？”
程少商心中一惊，却强自镇定，急忙解释道：“我……我见公子浑身是血，倒在我们院子不远处，便和莲房将你抬了回来。”
莲房吓得瘫倒在地，带着哭腔说道：“是啊，公子手下留情啊，我家女公子绝无恶意。”
霍不言微微一怔，随即将刀放下，歉意道：“抱歉。”
程少商松了口气，关切问道：“无妨，公子你没事吧？”
霍不言看向程少商手中的布，问道：“你刚刚是想做什么？”
程少商回道：“公子流了太多血，我本想着清洗一下伤口，帮你把箭拔出来，再消消毒、包扎一下。”
霍不言咬了咬牙，未作犹豫，猛地一把将箭拔出。程少商看得目瞪口呆，此人竟如此刚硬，拔箭时连一声痛呼都没有，眼神中透着一股坚毅。
霍不言问道：“有酒吗？”
程少商忙点头：“有，不过是我自己酿的酒，不知道合不合公子口味。”
待莲房将酒取来，程少商双手捧到霍不言面前，轻声道：“喝了这酒，或许能缓解些疼痛。”
霍不言接过酒坛，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后直接将酒浇在了伤口上，说道：“这才是消毒。”
程少商愣住，脱口问道：“公子，不疼吗？”
霍不言微微摇头，反问道：“无妨，吓到你了？”
程少商回过神来，忙道：“没，没有。”说完，她又觉得有些好奇，“只是我见公子衣着华贵，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乡野之地，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霍不言神色一冷，说道：“有人想要我的命，派人刺杀我罢了。我听你的侍女叫你女公子，你应该是官家女子，为何会在此处？”说着，他看向程少商身上的粗布衣衫。
程少商神色黯淡，低声道：“我不被家人所喜……所以……”
霍不言目光微凝，问道：“你是哪家女公子，叫什么名字？”
程少商答道：“我叫程少商。”
霍不言微微一怔，问道：“程？程始是你什么人？”
程少商面露惊讶，反问道：“公子认识我阿父？”
霍不言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不过同为军中之人，听过他的名字。程少商，我从不欠人情，此番你救了我，日后若有难处，可去城中济慈苑寻我，我允你一愿。”说罢，他微微点头。
程少商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愿望可以是吃的吗？”
霍不言微微挑眉，问道：“你父亲也是校尉，你在家连饭都吃不饱吗？”
程少商眼神坚定，说道：“于我而言，只要能吃饱穿暖便已足够，其他的我别无所求。”
霍不言心中有些意外，没想到她所求的竟是如此简单。旁人若是有此机会，定会索要黄金玉帛、绫罗绸缎，而她却与众不同。想到程始因援助孤城而离开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愧疚。这些年，自己创办济慈苑，照顾霍家部曲的家人孩子，却疏忽了她。
霍不言说道：“可以，不过你应该用不上了。”
程少商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霍不言说道：“你阿父今日应该就要回来了。”
程少商神色平淡，说道：“回来了？那又怎样？”
莲房却满脸欣喜，说道：“女公子，家主回来了，定会为你做主的。”
霍不言看向程少商，问道：“既然家中人不喜欢你，我记得武将子女也有随军的，你为何没去？”
程少商眼神中闪过一丝黯淡，说道：“我是被留下来给大母挡煞的。”
霍不言皱眉，说道：“这等封建迷信之言，也能信？那这些年你父母就没有派人照顾你吗？”
程少商轻轻摇头，说道：“没有，除了几封信以外，什么都没有。”
霍不言听后，沉默不语，不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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