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一望无际的天空一片湛蓝，天边却泛着柔柔的红晕，隐约可见一轮弯月冉冉升起。
岚音站在院子里，看着金黄色的落日余晖，一个人发呆。
岚音一直都觉得太阳很美，它将整个世界笼罩在温暖之中，将黑暗的角落照亮。
可是白天的太阳光芒太盛，过于耀眼，让人不敢直视。
傍晚的夕阳就刚刚好，不刺眼却柔和温暖，舒适又惬意。
“今天晚上吃什么？”岚音推开厨房的门，随口问道。
“今天晚上吃豆角焖面。”
说话的那人正在备菜，灶台下的柴火已经点燃，屋顶的烟囱上升起袅袅炊烟。
“豆角焖面？我记得上次我做豆角没炒熟，差点中毒，后来好久都没吃过豆角。”
岚音表示心有余悸。
那人闻言无奈地道：“所以现在不是都由我来做饭吗？你啊你啊，离了我可怎么办啊？”
岚音表示同意：“云生，我都吃习惯你做的饭了，要是哪天你不在，我都茶饭不思呢！”
那人宠溺地看了岚音一眼，笑着道：“那我就一辈子都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岚音迟疑道：“你哪儿能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呢？人总是要长大的，总是要……”
那人似乎没听见岚音的话，熟练地起锅烧油，放入蒜片炒香，然后将切好的肉片放入锅中炒至变色，再放入豆角和酱油等调料，加水将食材焖熟，最后将新鲜的面条铺在豆角上焖制。
等到面条全都熟透，用筷子搅拌均匀就可以出锅了。
岚音在一旁看云生做菜看得津津有味，这要是换了她，可就要着急忙慌，手忙脚乱了。
看到这里，你一定想问云生是谁？云生便是重生后的稚尧，距离那年已经过去十八年了。
“云生，后天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也是你第一次蜕皮的日子。我想明天去商山上采些蛇婴果做准备，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岚音一边吃着碗里热腾腾的面条，一边随口说道。
“十八岁生日？蜕皮？”
云生迟疑道：“我就不去了，我明天有事，要去别的地方。”
云生并没有说他明天到底有什么事，只是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岚音，似乎在等待对方的追问。
“那我就一个人去了。对了，白天的时候瑞莹来找你了，那时你正好不在。你有空去找下她，她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岚音对云生明天的安排不感兴趣，只是自顾自地讲白天的事。
“我和她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早跟她说过，别来这里找我。”
云生“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神情似乎有些生气。
岚音疑惑道：“你不喜欢她来找你吗？瑞莹毕竟是女孩子，脸皮薄，你别这样对人家。”
云生轻声道：“你明知道她对我的心思，还要这样说吗？”
岚音平静道：“瑞莹是蛇族族长的女儿，与你同岁。你们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自然有情分在。若是与她交好，对你将来在蛇族的地位有好处。而且，瑞莹恰好喜欢你，你们……”
云生一拍桌子，气极道：
“我们，我们什么？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劝我和瑞莹在一起，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岚音用筷子夹起豆角，一边道：“你们很般配，适合在一起。”
云生气极反笑：“所以，你花了十八年的时间照顾我，辛辛苦苦把我养大，难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将我送给旁人？”
岚音小声地道：“也没有很辛苦，好像是你照顾我多一点。”
云生：“……”
岚音又道：“后天你十八岁生日，完成第一次蜕皮之后就是大人了，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了。你是蛇族中人，将来自然要回到族人身边，迟早会有那么一天。”
云生冷笑一声，道：“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那么迫不及待地要赶我走吗？所以你才急着要去商山上采蛇婴果，就是为了让我顺利蜕皮，然后赶我走吗？”
岚音有些生气，她放下碗筷，沉声道：“云生，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赶你走？”
云生没有回答岚音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道：“让我猜猜是什么原因？是因为那个叫稚尧的蛇妖，对不对？”
云生的眼神忽然无比冷漠，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刺人心。
岚音整个人都愣住了，虽然她知道云生十八岁后，就会想起从前，但是在此之前，她从没有对云生提过稚尧的任何事情。
云生冷笑道：“是不是很好奇我如何知晓稚尧这个名字，又是从何得知？是瑞莹告诉我的！
她说一位族中长辈曾说过，说我长得很像蛇妖稚尧。瑞莹说那稚尧身负蛟龙血脉，是女娲娘娘神谕中所言的祸蛇。他在洛水兴风作浪，无恶不作，最后被你和玄天宗的人一齐诛杀。岚音，你告诉我，是这样吗？”
云生紧紧盯着岚音的眼睛，仿佛一定要从她口中问出答案。
岚音重新拿起碗筷，慢慢地夹着碗里的面条。
“瑞莹说得没错，确实如此。是我和玄天宗的人诛杀祸蛇。”
岚音语气淡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云生又继续道：“祸蛇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你是洛水水神，诛杀祸蛇自是理所应当。可你为什么要在诛杀祸蛇之后，又收养和他容貌别无二致的我？你别告诉我是巧合！”
岚音顿了顿，平静地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生直截了当道：“你喜欢那个稚尧，对不对？所以你把我找来当作他的替身，对不对？”
岚音气极反笑：“你刚刚不是说我要赶你走？如果我真的把你当替身，又为何要赶你走？”
云生冷笑一声：“因为等我蜕皮之后，就会变得不再像他了。我的蛇身不会是通体漆黑，我的脖颈上不会有什么黑金色龙鳞，我的额间更加不会有碧色妖纹，我会变得不再像他。”
云生顿了顿，忽然哽咽道：“所以你就不要我了啊。”
岚音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
“说什么好呢，说后天你就会知道一切了。你会知道其实我没有不要你，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对啊，就像你刚才说的，当年是我亲手将你诛杀。虽然，我并没有亲手将水神戟刺进你的身体，可那和我亲自动手有什么分别？我到底是杀了你啊！”
岚音张了张口，最终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云生见岚音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误打误撞猜对了。
他苦笑着道：“难怪你这么殷勤地撮合我跟瑞莹，原来真的是迫不及待要把我送人了？其实不必这么麻烦，只要你说一句你讨厌我厌倦我，再也不想看到我，我就会自己乖乖离开的。”
岚音仍旧沉默不语。
云生看着岚音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告诉我，你是真的讨厌我，真的厌倦我吗？”
云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仿佛岚音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让他上天堂，或者是送他下地狱。
岚音感到很为难，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给少年以希望。
她到底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云生？这个问题她想过很多次，也想了很久。最后，她的答案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两个人能走到哪里，就算是哪里。
可是今天，云生的问题却是尖锐得让她避无可避。
毫无疑问，前世的云生深深地爱着岚音，否则他也不会为了洛水做出如此牺牲。但是如今的云生，也是一样的想法吗？
云生自幼在岚音膝前长大，二人的关系比起爱人，更像亲人。
岚音并不认为云生会喜欢上抚养他长大的那个人，他对岚音的感情可能更多的是一种依恋和不舍。而岚音本人更是顺其自然，所以她也不会去刻意引导。
况且，岚音也没有那个自信，能让这一世的稚尧如当初那般，爱她入骨，为她痴狂。
云生见岚音仍旧保持沉默，并不说话，终于心如死灰。
“果然，你还是对那个稚尧念念不忘吗？为什么啊？他坏事做尽，被你亲手诛杀，为什么你还是忘不了他？我听瑞莹说，那稚尧与你相处的时间前后三百年加起来，也不过才一个月。而我，而我和你共同生活了十八年，你为什么还是念着他？”
云生越说越激动，紧紧抓着岚音的手腕不放。
岚音轻声道：“这些事情等你将来就会明白了，我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云生不依不饶：“所以你是全都承认了吗？你和稚尧的那些过往，你都承认了对吗？那我呢，我又算什么？一个玩具吗？高兴的时候就陪我玩一玩，不高兴的时候就丢到一边，甚至可以随意送人？是这样吗？”
云生的眼神如同一把锐剑，让岚音无处可逃。
岚音忽然有些倦了，她推开云生的手：“我们先不说这些了，好吗？明天你还有事情要做，我也要去商山一趟……”
云生冷笑一声：“去商山做什么？去采那蛇婴果吗？我倒是很好奇，你当初是不是也为那个稚尧采过蛇婴果？可惜啊，那人到底是狼心狗肺，你对他再好都没有用！他照样要将你囚禁七年，照样要在洛水兴风作浪！”
忽然，“啪”的一声，岚音一记耳光甩在云生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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