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的家乡，多山、多水、少田……”
从没见过陈湘瑶脸上透出过这种神情，这就是乡愁吧。然而这里的人却丝毫看不到陈湘瑶脸上那种忧愁。就算是这样的山里，现代气息也免不了传入了进来，而这里的人又总是露着一份笑脸，不论是对外乡人还是本乡人，那种土壤里带着的乐观从一个人的言谈中轻易地透露了出来。
这三个人严格意义上说是失败者，却既没有失败者的气息，也没有失败者的觉悟，他们都是执行力超强的人，说出来的计划不用隔夜，马上就办。
得益于现代交通条件的便利，村里的公路虽然不宽，但畅通无阻，昨天下午计划的事情，第二天下午就执行了。只不过这里似乎仍然没有褪去新年的气息。
“山高皇帝远，水长龙王近。这里的人不到二月二，年是不算过完的。”陈湘瑶解释道。
谢贝迪走过很多地方，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乡间俚语中总是透过着生活的智慧。”
“有的时候是无奈吧。”
李墨曜的话让陈湘瑶不解，不过她不多问，但谢贝迪却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特质。
“你指的是什么？”
李墨曜耸了耸肩：“比如东北式幽默，真的是与生俱来的吗？”
谢贝迪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理解不了这种幽默，他身上也没有这种幽默的气质，他理解的幽默是美式的脱口秀，更早的则是讽刺式的艺术表演，他虽出生在东北，但人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国外成长的，对国内的艺术形式不是很理解，因为职业原因更谈不上热衷。李墨曜则不同，他散发出的那种轻松与诙谐就是土生土长的，自己尚不觉得，可随着短视频的兴起，越来越多的合作伙伴喜欢他这种幽默，渐渐地他也知道了自己身上这种幽默的来源。
“就像这湖南山间的乡间俚语，生活的智慧就是在这零星细碎的土壤中生成的，东北式幽默如果你细品，那是一种自嘲。”
陈湘瑶听得好奇，这短短几天的重新接触后，她发现了李墨曜的另一面。她接触过很多人，包括刚刚逝去的江伦，那是一个不轻易与人接触的人物，但他的内心却是直白的。他很坦然地诉说过那段创业失败后的心情，真正的心如死灰，如果不是姚智辰积极的奔走，很难说当今还能不能留下江伦的传说，或许他就淹没在茫茫的人海之中，也就没了后来人工智能界顶尖人物的后续故事。普通公众自不会知道，业界的茶余饭后也不会再有人再谈起他。
“东北式幽默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过去的东北人不幽默，虽然有二人转这种艺术表演形式在乡音逗闷子，但绝不是现在的东北段子。”
陈湘瑶好奇的追问：“那东北式幽默是什么时候兴起的呢？”
这一次她是真的好奇，而不是那种席间故意挑起话题式的询问。
李墨曜望着眼前的山水，目光中带着忧愁地说：“两次下岗潮之后，除了那一批先知先觉的人，大批生活不下去的人就以自嘲为乐，是从民间，是从底层自发而生的幽默……”
他说不下去了，但两人都知道他在说什么，也都略有些伤感。是啊，如果人对生活绝望，那么要做的是什么呢？死去？显然不是，人们会顽强的活下去，这是底线，在生活陷入低谷的时候，精神满足就是人们唯一能支撑信念的希望。幽默就是这么诞生的……
“所以我们不是以拯救者的身份来这里的，我们是商人，严格意义上的商人，是另一种劳动形式，平等相处，等价交换是我们唯一的原则，所换的东西不同而己。”
李墨曜为这次星穗乡之行定下了论调，而陈湘瑶再去看李墨曜的侧脸时，目光里多了一种东西，一种蠢蠢欲动，顽强的从缝隙中生长出的东西……
……
……
“你们从哪里来的？”
张乡长戴着一副眼镜，穿着基层干部较有代表性的白衬衫黑裤子，年纪不算太大，文质彬彬的样子。 简洁干练的小平头却显示着他已经与当地人生活较好的融合在一起的样子。对这些外来人，他比较热情，又能较好的把握度量。
“从沪上。”
李墨曜的脸上透着书卷气，虽不至于显得呆板，却也并不那么令人讨厌。或许是近朱者赤的原因，他身上总是不自觉的沾染着身边人的特质，这种随人就人的待人接物方式，他已经很好的从陈湘瑶身上学到了。
谢贝迪很感叹于这位仁兄如此自然的学习能力，在李墨曜与张乡长一问一答之间，他想到了父亲曾经给他讲过的故事。那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故事，源自于一次父亲的疏忽，饿急了的小贝迪生生打碎了果酱罐子，从他用手指沾果酱的动作间，父亲悟到了机器人双手协作的六个维度，并且发表了论文，从而一举震撼国内外机器人学界。
“悟”这个词很好的诠释了人类的学习方法，所谓的“天分”大多数时候要看人能不能“悟”到，这在当下的机器人学习领域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那么人脑就是计算机这个论调暂时便无法破解。
一瞬间的谢贝迪想的很多，而那边从不经意的接触到实地调研已经开始了。
“这两天我们走访了乡里的几个村子，发现同类型的生产生活方式比较普遍，令人新奇的是村子里都用上了无人机，直播也成了产业化，连70岁的大爷都会戴VR眼镜了。”
李墨曜的谈判技巧是在实践中积累了，看似轻松的谈话，实则已经搔到了乡长的痒处。人就是这样嘛，说到自己的成绩时总免不了沾沾自喜。
乡长礼节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他开始侃侃而谈星惠乡近年来得到的长足发展。
“我们这个地方啊3至5月气温回升，雨水增多，是早稻播种和油菜、小麦等越冬作物的收获期，不过我们现在推广绿色农业、有机农业，努力提高农产品的附加价值，智能农业设备还是我刚上任时候推广起来的，一开始阻力很大，可你看现在？大家都乐哈哈的享受农村电商物流带来的好处呢。”
张乡长说着说着就发出爽朗的笑声，这不是幽默，而是真正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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