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注意到一辆普通的车里坐着什么人，当程新雪依旧面色冰冷地望着湖面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用尽量轻的步子来到她身旁。
程新雪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湖岸边的一座雕塑，直到路扬开口。
“都过去了……伤心也挽救不回来了。”
程新雪眨了眨眼睛，似乎已经收回心神，这个女人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泪痕，听了路扬的话后她喃喃地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隐瞒什么？”
“那不是我能阻止得了的，他要做，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程新雪的面色冰冷，她的声音像冰椎一样直刺人心：“所以！你们都瞒着我一个人！”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的身份不同，你总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吧。”
“我的身份……哼，又有什么关系吗？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守不住。”
总算不再像雕塑了，程新雪冷漠的脸上露出几许愠色，她直刺着路扬：“谁允许他拿自己做实验的？你！你们！还有柯静曼，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
路扬满脸惊愕，他一贯自信的语气居然结巴了几下：“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新雪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她仿佛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路扬身上一样：“这是犯法的！是你们集体杀了他！你们都是杀人犯！你们要付出代价！”
路扬呆若木鸡，他不相信一向温文尔雅的程新雪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而且句句都扎在他的心里。
“新雪！二十几年了，你难道不相信我吗？”路扬情绪激动，声音也开始颤抖，“我如果在北京发展这会儿成就肯定比你大，可我一直守在你身边，难道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吗？”
程新雪的身体像抖筛糠一样，不自制地抖个不停，她垂下的双拳紧握，难以自制的情绪让她在发泄过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主动权在他手上，他有开发的权利，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是他抛弃了所有人！二十年来他有没有问候过你一句？可你却像个傻丫头一样苦苦地守着！我在一旁看着，我看到心痛，可我不明白你在守着什么？”
路扬越说越激动，近乎手舞足蹈，没人见过他这个样子，是什么让他彻底丧失了几十年的养成？他的头发凌乱，双眼仿佛血红，他痛心！真的痛心。
二十几年来，路扬不敢对程新雪说一句重话，他就像一个骑士一样守在程新雪身边，默默地帮她处理着萦绕在她身边的琐碎，可到头来她的心里只有江伦……
看着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失态的样子，程新雪哽咽了，理智渐渐占据了心灵的一部分，她缓缓地长叹一声，又重新把目光投向湖面，仿佛只有那里才能找到消失的灵魂……
……
……
江伦的追悼会现场，灯光柔和的礼堂内，四周摆满了白色的百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与肃穆。来宾们心照不宣，即使相熟也只是轻轻点个头。李墨曜站在人群中，他用目光静静地扫视着来祭奠的众人，人群中程新雪站在边缘，她目光落在正中央那张黑白照片上，仿佛对周遭事物浑然不觉。照片里的江伦带着一抹微笑，与平日里的他截然不同，那显然是很久之前照的。
柯静曼代表家属一一答礼，她没有哭，除了那一脸的肃然外，就只有那一袭黑色的长裙能显示出哀思的一面，人们纷纷献上花，而这一切就像写好的程序一般。冗长的悼词悼念着江伦短暂一生的成就，第一个带团队赢得机器人世界杯的中国人，第一个创立人工智能企业的公司，第一个开发出可嵌入式人工智能的行业领袖……
太多太多，不一而足，可能谁都不知道江伦是因何而死，但李墨曜一清二楚，只是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已经让他这个尖端人才望尘莫及了，仿佛一辈子也追赶不上一样。
根据之前的约定，李墨曜在追悼会结束后没有走，他依旧等在礼堂外，这里风景宜人，但绝对不是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地方。李墨曜回忆着近一段与江伦之间的交往，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太多的波折。过年前江伦还曾经提醒过Explorewis可能带来的威胁，谁想正月十五才过完没几天，
江瑜然默默来到李墨曜身边，这位大小姐从那天转身离去后连条信息都没再给他发过，此时相对无言，江瑜然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听说你很不好过？”
“是啊。”
两人的声音中都带着一丝感伤，江伦这个人或许不好接触，但任谁都知道，如果说这个世间还有谁是真正可信的，那唯有这位痴狂的开发者了。他似乎屏弃了人身上所有的恶念，在他的身上找不到算计的痕迹，他是一个纯粹的人，这样的人走了仿佛更宣示着人间的污浊。
“想到什么办法了没有？”江瑜然的语气很是淡然，仿佛真的已经看透了一切，真正的放下了一样。
“还没有。”李墨曜轻声答道。
“如果急用，可以先从我公司挪用600万。”
李墨曜摇摇头：“没了工先锋你们还可以找其他合作伙伴，没了600万你们的项目也会资金短缺。”
江瑜然勾了勾嘴角，没有强求，她抬头看着灵堂的方向，又是一声轻叹说道：“我走啦，你保重。”
“嗯。”
这次真的是淡然了，李墨曜仿佛从江瑜然的背影中看到了程新雪的模样，一样的孤寂，一样的寥落，一样的回不了头……
“李墨曜是吗？”
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来到李墨曜身边，他看上去不过四十几岁，却是满头花白，如果不是还掺杂着几根黑发，看上去就像故意染白的一样，只不过他的面色看起来还算年轻。
对方向他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尹文石。”
李墨曜抬了抬眼，直到此刻才正视对方，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说：“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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