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秦添如约一大早来裴烁家补课，手里提着两大盒瑶柱，一盒笑嘻嘻递给陈阿嫲，一盒毕恭毕敬递给纪年。
纪年蹙了蹙眉：“这是……”
“啊呀拜师嘛，总要有点诚意，我家没啥多的就是海味多。”秦添见对方一脸疑惑，又补充道：“我阿爷是海味街开档的，但我那老窦怎么也不肯继承家业，死活要开拳馆，所以都是我姑妈在看档。”
裴烁见纪年还在犹豫，便把那盒瑶柱往她身前一推，打着哈欠说：“拿着吧，再不吃要过期了。”
纪年不好推脱，便说了声谢谢，开始打开数学课本。
半个小时过去了，秦添听得抓耳挠腮，不断说“纪老师你慢点啊慢点”，而他身旁的兄弟却发出轻轻的鼻息声。
裴烁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期间纪年想摇醒他，秦添却一摆手说：“讲到语文再叫他就可以了。”
她眼角扫了一下那人头顶的发旋，便继续往下讲。
又过了大半个钟，裴烁抬起头来，右脸是方才头枕着手臂压红的印子。他眯着眼看秦添对着题目皱着眉头一副便秘的样子，又拿过纪年的笔记快速扫了五分钟，便低头做起她出的题来。
差不多十分钟后，他递给纪年：“没错吧？”
纪年仔细看了看，点点头。
“哇塞，我听了一个小时才大致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看两眼就会的？”秦添大为震撼。
“因为她总结得很到位啊，而且我也没睡熟，我耳朵醒着呢。”
“不是……这道题她讲过吗？”秦添不服。
“这不就是笔记第三页那个排列组合吗？”裴烁打了个呵欠。
“不对啊，这是数球啊怎么是排列组合？！还有还有，这个又是怎么来的？”
“有公式啊……”
“什……什么公式，我忘了。”秦添开始摆烂。
“忘了公式，你可以推导啊。”
“……”
-
一连几周末的补习，裴烁都是趴在一旁睡，睡醒了就哐哐做几题给纪年看，做完继续睡。她从一开始觉得他是镶金的吊车尾二世祖，到最后不得不承认，他其实还是有点料的。
那些考试的错题，好多他实际上都懂。
懂，但是考试做错。
“你故意的啊？”她有一次忍不住问。
而他当时不置可否：“考那么高干嘛？一直要排前面，多累。”
“那你考一中K班干嘛？”她回呛道。
“我阿爸说我在英豪不学无术又没人管，说有本事就去考K班，他就不管我了。”
哦，原来是个赌约。
“什么叫不管你？”
“就是我喜欢干嘛就干嘛，打游戏踢球组乐队都不管我，”他顿了一下，补了一句：“自己搬出去住，也不管。”
裴烁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王永杰还能管他几年呢？
“但在考上K班之前，我得搬回来囍帖街，还有转学到一中，当个乖乖公立生。”他撇撇嘴，又想起那件难看的校服。
“公立不好吗？”纪年疑惑，又觉得高中生一个人住，这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裴烁没有答话，倒是一旁的秦添帮他接：“啊呀阿烁迟早都是要出国的……”
哦，镶金的饼少，镶金的留学生。
“其实，你也没怎么听。”纪年扫了一眼他脸上浅浅的睡痕。
“我懒，需要有人整理出考试重点，我看那些就好。”他眯了眯眼：“还有，语文到底能不能不背……”
纪年摇摇头。
数学可以靠公式举一反三，英语可以靠语感，语文一大部分都是古诗文言文默写和理解，不背哪行。偏偏裴烁是真懒，最讨厌死记硬背。更讨厌的是阅读理解，每次都跟纪年抬杠：“你怎么知道选c？你哪知道作者是这样想的？”
每次纪年都懒得跟他辩，冷冷回一句：“因为c正确，所以选c。”
懒人没药医，所以语文他是真的差。同理的，还有政治。
“事先说好啊，钱，我可不退。”
纪年不管，反正她付出劳动力了，不论他之前懂不懂、现在有没有听、之后有没有背，课照补钱照收。
裴烁觉得好笑，他像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么，向来斤斤计较的都是她好吗。
一块五都跟他算。
他伸了个懒腰，伸手捞过电视遥控器，“我们休息会儿？”
秦添呜哇欢呼一声，像哆啦A梦般在书包里掏出品客薯片、斋烧鹅、无花果丝等各种零食。
纪年拿起自带的水壶喝水，一边也被电视的新闻画面吸引而去。
“千禧年以来,南城的城市化进程开始加快, ‘城中村’和老街老巷的改造建设暴露出越来越多的问题,引起了市政府、媒体、城建专家学者以及企业等在内的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高度重视。在推进改造进程中，相关部门始终把延续城市记忆作为出发点，力求在现代化建设与保留历史印记以及保障当地居民合法权益中取得平衡，其中多条富有城市特色的老街例如‘海味街’、‘文玩街’、‘囍帖街’等也在重点规划的范围之内，作为其中的‘老业主’明丰集团和华富集团也派了公司高层加入讨论中，其中明丰集团董事长兼执行总裁钟明丰表示……”
“啪……”电视突然被裴烁用遥控器摁熄了。
“好无聊，不看了。”他懒懒地靠在沙发上，那遥控器被他随手一扔，在沙发上颠了两下。
“诶，有讲到我们海味街和你们囍帖街诶……这个老街改造好像讲了好多年了，一直都没动静，我听讲要把所有商铺迁移到一个大型商业中心里，要把街道腾空……”秦添却好像突然来了兴致，叽里呱啦说起来：“话说回来，那个钟明丰好厉害啊，钟家的产业遍布南城衣食住行，大家都说南城其实是钟家的城……”
“什么钟家的城，吃你的小浣熊吧，话这么多！”裴烁不知哪里扯起的一把火，抓起块干脆面就塞秦添嘴里，然后起身进房去了。
留下鼓着腮帮子一脸碎屑的秦添和捧着水壶的纪年面面相觑，秦添咯吱咯吱咬着，囫囵地说：“阿烁又发什么神经，谁踩了他条尾……”
裴烁气鼓鼓回到房间，塞了耳机坐在书桌旁，偏偏那ipod唱了三五秒便没电熄了火。他扯下耳机扔一旁，那两条线垂下来晃呀晃，晃得他更加心烦。
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两个胀鼓鼓的牛皮信封。他拿起来瞅了一眼，又“啪”地扔回抽屉里。
信封口被冲开，两叠新簇簇的纸币倾泻而出，每一叠上面都有一张纸币对折夹住，角上有淡淡的铅笔写了一个数字，隐隐约约见到最上面那张写着：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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