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 情感是掌控不了的
宜妃没想到自己只是多在宁寿宫逗留了一会儿，居然还能撞见康熙来请安，心中不免惊喜，对康熙的态度，自然也比较殷切。
一直将话题往自己生的几个孩子身上扯。
若是换作平常，康熙倒是很乐意与她聊起胤祺几人。
至于其他的话题，却是不怎么聊的起来。
毕竟宜妃年岁也不小了，哪怕保养得当，眉间眼角也镌刻了不少时间的痕迹，他虽不至于薄情寡幸，却也没了年轻时候的冲动。
于是宜妃很快就瞧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宜妃心头还有些不高兴，不过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若此时是在翊坤宫，她少不得要阴阳怪气两句，可惜不是。
康熙明显是来寻太后的，她坐在这儿反倒成了碍眼的那个。
在后宫之中生存，学会看康熙脸色已经成了后妃们必备的技能，宜妃还是其中的佼佼者。
于是没多久，她就寻了个借口回翊坤宫了。
宜妃走后，太后不明就里，又与康熙拉扯了片刻，见他实在是心不在焉，于是开口问道，
“皇帝啊，你今儿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康熙回过神，看向太后那张满是关切的脸，微微叹了口气，
“保成因着年初的事，与朕别扭至今，朕心中有些不痛快，才来皇额娘这儿散散心。”
闻言，太后心中一紧，几乎下意识的，起了退却之心。
她心中十分清楚，无论对康熙也好，亦或是太子也好，她都是外人。
哪怕康熙平日里额娘叫得再亲厚，也抵不过血缘上的羁绊。
掺和太多平白惹人厌烦。
可康熙提及了，她又不好岔开话题，于是便道，
“父子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保成他还未成婚，还是小孩子心性，你这当阿玛的，得多担待着点。”
孩子心性？
他两辈子加起来，应该要比他年岁还大吧！
康熙腹诽，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可他今年已有二十，哪能还把他当作小孩子看待？他在万寿节上当众给朕难堪，朕只是想让他来跟朕认个错，他都不肯！”
他是皇帝，万寿节那等重要场合，事关大清颜面，胤礽可曾为他这个阿玛担待过？
太后没有错过康熙脸上一闪即逝的执拗。
心下叹息一声。
她不了解胤礽，难道还不了解康熙吗？
打从康熙回宫即位，她与康熙已经做了三十多年“母子”了。
康熙表面上对她这个嫡母极为恭敬，但私下里却防她防的紧。
若非如此，她怎么可能活的像个透明人一般？
“皇帝啊，你可还记得，保成小的时候得天花那时吗？你那时对他的期盼是什么呢？”
——
“嗡！”
康熙耳中一片嗡鸣。
一时愣怔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胤礽得天花的时候才五岁，小小的一个人窝在他的怀里，啜泣着叫他“阿玛”。
当时那种心痛难耐的感受，康熙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那时正值三藩作乱，正是政务繁忙的时候，可他为了照顾胤礽，不顾一切地下旨，宣布暂停处理朝政，全心全意看护胤礽，直到他度过危险期。
他不信诸天神佛，却在那段时间里每日对着佛像上香跪拜，祈求神明保佑保成平安康健。
那时他对胤礽的期盼只有这一点。
再无其他。
如果……
如果胤礽没有重活一世，他和保成应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父子。
康熙脑中不免思索起这个可能，但很快又被他否决。
不对！
从那梦境之中，他分明看到上辈子，他并没有听到保成的心声，保成从头到尾也没有对他设过防，可最后保成一样没能善终！
康熙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他和保成走到如今这份上，是由于他们不再信任彼此！
康熙霍然起身。
“皇额娘，朕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处理，等朕有空了再来给您请安。”
他说着，脚步匆匆往门外走去。
太后坐在原地，看着康熙离去的背影，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她这次扯了保成小时候的事，把康熙心底的愧疚勾出来，算是混过去了，但下次，可就没那么好用的法子用了。
太后并不觉得，父子二人的矛盾能这么轻易地揭过去。
保成那孩子看似脾性很软，又重感情，对什么人都狠不下心肠。
可她却能看出来，保成是个极有主见的，一旦做了决定，十头马都拉不回来。
而康熙，他太自以为是。
他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唯吾独尊的日子过久了，便开始觉得所有事情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他却忘了，这世间什么都能掌控，唯独情感，是掌控不了的。
太后曾劝过胤礽，也大致从他的态度里头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如果康熙所求的，只是一个在压迫之下妥协了的保成，很轻易便能办到。
只要他吹口气儿，将索额图那一家子都下了大狱，保成很快就能去他跟前认错。
可他贪心，想让保成在情感上，心甘情愿的朝他低头。
这绝无可能！
虽然她不清楚父子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的到，胤礽对康熙，绝对不止是离心这么简单。
这些日子，因着三阿哥在朝堂上极受吹捧，所以后宫之中也传出了些风声。
太后虽不问世事，可后妃们也要来她跟前儿请安的，一来二去的，那些模模糊糊的流言，她也听了一耳朵。
今日康熙过来，显然是因为太子做了什么事打击到他了。
他才会想着叫她去当个说客，缓和一下父子之间的关系。
太后心中无奈至极。
他可是保成的亲阿玛，他都没办法解决的事情，指望她这个上了年岁，且没有血缘关系的玛嬷，这合适吗？
站在一旁伺候的宫女，看见太后频繁揉自己的太阳穴，于是有眼色地上前，伸手揉捏起她头上的穴位，
“主子可是乏了？”
太后喟叹一声，
“年纪大了，不中用咯……”
康熙从宁寿宫出来，还没坐上轿辇，便迫不及待地吩咐内侍，
“宣太子去乾清宫觐见！”
梁九功往旁边看了一眼，视线落脚处的小太监飞速地拱手应下，
“嗻！”
而后一溜烟向重华门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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