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可以。要多少呢。”
“我们家这个屋，人家说了，差不多，也要个五千来块钱。”
“是要五千吗？”
“我是这样想的，你们一个人，出些钱。这样子就能够，给我们一家人在沱江城，也留下一个后路。”
“这是一个好事情。”
“一家人只要有了个好的住处。在街坊，也给陈家人，留得了个面子。”
爸爸的声音，越说，就越小了。那头，也低了下去。
看着眼前的爸爸，陈心里想。他跟自己说这番话，在他的心里，是多么痛苦。长了有这么大，感觉爸爸从来也没有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还是这样子的口气说。家里房子的事，爸爸近些年，由于人老了，现在在陈本虚面前表现的，简直就是卑躬屈膝样子。
就是那次，一家人要下乡，都没有这样子，跟自己说话。其实陈本虚知道，爸爸在表面上，人看起来，是老实不过了。或者是遗传影响，人还是好聪明的。
他这一辈子，很多时间里，是能挣到钱的。纵然有许多次，被打倒了，开除了，没有工资了。可一旦到那个时候，他哪怕就是去做脚夫，做小生意。甚至是钓鱼，养鸡，种菜。一下子就能够混得到，一家人生活。
当然从来没有这样子，跟自己的儿子，开口要钱了。陈本虚听完就轻声问：
“那你说说，到底要出多少钱，怎么出，才行呢？”
“一共五千块，就行了。”
爸爸的声音，到这个时候，已经小到陈本虚近在咫尺，都听不清楚了。
“五千块钱，对于我们几个人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就是数字不小，我才过来和你商量。”
“那你要我怎么出呢。”
“我是想，你是老大，先帮我带个头。“
“没有问题。”
“你先出个一千。其他的，我再去找他们。”
“再去找吗？”
“没有办法，只有一个一个去要了。”
“最小的那个，他也能够出吗？”
陈本虚说的，最小的那一个，就是没有正式的工作。在外面打烂仗的。
“他呢，要是实在没有。我就帮他出一份算了。”
可是就目前来看，陈本虚和那几个人相比呢。他们个个虽然都有工作。也是只有那一份工资。而自己呢，除了工资。有一点编辑费。发表了文章，还有一些稿费到手。
这样子，陈本虚想，自己因为过日子，也是相当节约。平时也存的有了点钱。想着不让做老人家，再去为难。一家一户，去找他们。像今天这样。低三下四，去讨要了。
“那就这样，你看好不好。”
“怎么出。”
“我在这里，帮你给他们，全出了。”
“你全出了？什么意思。”
“就这五千块。”
“什么？你是说？”
“五千块。我一个人，出了。”
“为什么，要你一个人出。”
“省得你再去，跟他们一个个，为难什么的。”
“你一个人，现在就有五千块？”
“有啊。”
“我的个儿。爸爸一辈子，也难得跟你开次口。今天我一说，你，就有五千块钱。莫开我玩笑了吧。”
陈本虚这话一出口，坐在对面爸爸的眼睛，倒是立即直了。惊恐看着他。
“我哪里敢薅你，爸爸的毛。”
“那，那你，你是说。现在，你就有，五千块钱？”
“是啊。”
“你是怎么，就有五千块钱了。”
“真的，就是有了。”
“没有犯什么错误吧。”
“我胆子小，哪里敢犯错误。”
“没有犯？”
“哪里犯了什么。”
“那我就要问你了。”
“问吧。”
“你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
“四十多一点？”
“有几个人在吃饭。”
“三个人。”
“四十块钱，一个月。三个人吃饭。你能够有五千块了？当我哈宝呢。”
“真的是有。”
“我是只想，找你们几个人。一个人，帮我出个一千。五个人，就有五千块，行了啊。”
“我有五千块了。”
“那你一个人，怎么会有了五千块？你一个月，也就那几个工资？
“怎么就不相信你儿子。”
“告诉你，以后一定要注意啊。钱，这个问题，我们沱江城陈家，是没有哪个，有什么不好听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
“那你在在单位里，可不要乱搞啊。一旦为了这个事，犯下了什么错误，那可不是好玩的。”
“我做自己的工作，从不沾公家钱的。”
“他们是他们，你自己，是你自己。我只能够，要你一千块。其他的，去问他们要。他们再怎么样，不会不给做爸爸的，一点面子吧。”
“我先代他们给了你。那不是更加好。“
“以后呢。”
“要是他们哪个，手上有了钱。想到这个事，要是愿意，还给我的话，那就给我。要是不愿意，或者忘记了，那就算了。”
“不行。你也是要吃饭的。何况有三个人吃。”
“我现在有钱。这个钱，先给你了。省得你一个人，真的去找他们要，我敢说，肯定是要不齐的。”
爸爸想了想，要一个一个去讨钱，感觉也是好为难的。于是便不再说话。
其实给了爸爸这五千块钱，陈本虚的账上，不但是一分钱没有了，而且还倒贴上了，一个月的工资。
不过事情过后没多久，陈本虚回了家里一趟。找到了做副城长的知青朋友。把房子要了回来，还没有花一分钱。
只是事后的爸爸，每见到陈本虚，却再也没有提到，那五千块钱的事。爸爸不肯说，陈本虚知道，自然有他的原因。
当然没有再跟爸爸，提到这个事情了。又过了很久，陈本虚才晓得，家里有一个人。早就从爸爸的手上，拿了这些钱。说是去做生意，结果还全亏了本。
五十年代末期，爸爸妈妈都没了饭碗，眼睁睁看着参差不齐，嗷嗷待哺儿子们，束手无策。
实在没办法，本来是做医生的爸爸，只好匆匆买了根扁担，去做脚夫了。林峰，水田，狗崽溪乡下，到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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