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众生之力。”翠?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凡人心中的敬畏、虔诚、依赖，日积月累便会凝成这种力量。
它不像灵力那般能直接催动术法，却能滋养神魂、稳固心神，甚至能布下连金丹修士都破不开的防御——你刚才探查佛像时灵力石沉大海，就是被这股力量化去的。”
郑贤智瞳孔微缩，目光扫过殿内跪拜的凡人香客，他们脸上的虔诚清晰可见，香火缭绕间，似乎真有一缕缕无形的气息飘向寺庙深处。
“可他们为何要接待这么多凡人？”他不解地追问，“修士寺庙大多避世而居，极少与凡人牵扯过深。”
“因为凡人更好蛊惑。”翠?的声音冷了几分，“修士心志坚定，且能感知灵力，很难对‘信仰’产生极致的依赖；
但凡人不同，他们渴望平安、祈求庇佑，只要稍加引导，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献上信仰。
这清泉古寺看似接纳香客，实则是在豢养‘信徒’，收割他们的信仰之力——你没发现，这里的僧人都在刻意引导凡人跪拜、许愿吗？”
郑贤智猛地回过神，之前山门前小沙弥接过香烛时的微笑，殿内僧人轻声引导香客跪拜的举动，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再看向那些凡人香客，只觉他们眼中的虔诚，竟像是被精心编织的网，牢牢缚住了心神。
“那空明和尚……”他刚想问出口，就见回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着深灰僧袍的中年僧人缓步走来，手中托着一串佛珠，面色温和，正是之前端着清水浇灌菩提树的那位。
僧人走到他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声音平和：“施主在此徘徊许久，可是有什么需求？若想求签问卦，前殿便有师兄值守。”
郑贤智心中一凛，面上却挤出温和的笑：“多谢大师关心，只是觉得贵寺清净，想多看看。”
僧人笑着点头，目光却在他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看着僧人的背影，郑贤智只觉后背发凉——这僧人看似只有练气三层的修为，可刚才那一眼，竟让他有种被看透伪装的错觉，想必也是借了信仰之力的庇护。
“别跟他们硬碰。”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信仰之力对你我而言都是陌生的，贸然动手只会吃亏。先找到万佛钟的踪迹，看看是否与山河钟碎片有关，再做打算。”
郑贤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重新迈开脚步。他故意沿着庭院小径缓慢行走，目光看似欣赏草木，实则留意着寺庙的布局。
静修院的方向仍有淡淡的清心气息传来，那里大概率就是信仰之力汇聚的地方，空明和尚或许就在其中。
走到一处偏殿旁，他忽然听到殿内传来低低的诵经声，伴随着一阵微弱的信仰之力波动。
他悄悄凑到窗缝前，只见殿内坐着十几个僧人，正围着一尊小型佛像诵经，而佛像前的蒲团上，竟坐着一个身着白色僧袍的老和尚，须发皆白，双目微闭，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那金光并非灵力，而是比周围更浓郁的信仰之力，连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肃穆。
“那可能就是空明和尚。”翠?的声音带着确认，“他周身的信仰之力已经快凝成实质，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郑贤智目光落在老和尚手边的一个木盒上——那木盒表面刻着与山河钟相似的纹路，隐约有钟声在盒内低鸣。他刚想再仔细看，殿内的空明和尚突然睁开眼，目光直直看向窗缝的方向！
“施主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坐？”老和尚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直接穿透窗户传到郑贤智耳中。
郑贤智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再藏下去反而落了下风。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推开殿门，对着空明和尚拱了拱手：“大师打扰了，在下狂冰，无意间路过贵寺，听闻佛法精深，特来拜访。”
空明和尚看着他，双目深邃如潭，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施主既来拜访，为何要压制修为？又为何对静修院、对老衲的木盒如此感兴趣？”
郑贤智心头咯噔一下，面上却强装镇定，拱手笑道：“大师说笑了，晚辈不过是个寻常散修，修为低微，哪敢在贵寺刻意压制？
至于静修院，方才只是好奇院内景致，木盒更是无意间瞥见，大师多虑了。”他刻意避开“识破”二字，只把话说得轻描淡写，试图蒙混过关。
空明和尚却不接话，只是轻轻摩挲着木盒边缘，目光仍落在郑贤智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灰布衣衫，直抵丹田深处。
“施主不必掩饰，老衲在这古寺中待了数十年，见过的修士没有上千也有八百，是真心拜访还是别有所图，老衲一眼便能看出。”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让郑贤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郑贤智知道再装下去无用，索性收起了敷衍的笑，态度诚恳了几分：“大师慧眼，晚辈确实有事相告——晚辈途经汉城时，听闻清泉古寺藏有一口‘万佛钟。
传闻此钟能涤荡心神、镇住邪祟，晚辈对法器颇有兴趣，便特意绕路前来，想亲眼看一看这口宝钟，绝无其他恶意。”
他肯定不能说刺杀之事，只把目的落在“观赏宝钟”上，既合情合理，又不会暴露真实意图。
空明和尚闻言，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听不出喜怒：“万佛钟？施主倒是消息灵通。只是这钟乃古寺镇寺之宝，寻常人可没那么容易见到。”
他抬手拍了拍身边的木盒，盒内的钟声似乎又清晰了几分，“不过，老衲看施主周身虽有灵力波动，却无戾气，倒不像那些心怀歹意之辈。你若真只是想看看，不如在院内修行三个月如何？”
郑贤智听到“三个月”时，心脏骤然一缩——杀手身份牌上的任务周期恰好是三个月，这和尚怎会如此巧合地提出这个时限？
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就知晓有人接了刺杀任务，可看着空明和尚平和的神色，又看不出半点试探的意味，只能压下心头惊涛，面上故作坦然。
“能在贵寺修行三月，沾染佛法熏陶，是晚辈的福气，自然愿意。”他拱手应下，暗忖这清泉古寺处处透着古怪，三个月的时间既是机会也是陷阱，得加倍小心才能查清万佛钟的底细。
空明和尚见他应下，脸上笑意深了几分，抬手对着殿外唤了一声：“悟能。”
之前在山门前阻拦他的小沙弥很快快步进来，双手合十行礼：“师父。”
“带狂冰施主去西厢房住下，备好素衣和日常用度。”空明和尚语气平淡，仿佛早已安排妥当。
悟能点头应了声“是”，转身对郑贤智做了个“请”的手势：“施主随我来。”
郑贤智跟着小沙弥走出偏殿，沿着回廊往寺庙西侧走。
沿途的僧人仍在各自忙碌，凡人香客的低语声隐约传来，可他却觉得这平和的景象下藏着看不见的网。
路过静修院时，他特意瞥了眼紧闭的院门，那股清心气息比之前更浓郁了些，让他莫名觉得心神发紧。
不多时，悟能带他到一间简陋的木屋前，推开木门道：“施主，这便是您接下来三个月的住处。
里面的素衣是按您的身量备好的，每日辰时会有人送来斋饭，若有需要，可去前殿找我或其他师兄。”
郑贤智走进屋，目光扫过屋内——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墙角的竹筐里叠着两套灰色素衣，连桌上的水杯都摆得整整齐齐，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一切都提前准备好了。
他碰了碰素衣的布料，质地柔软却带着淡淡的清心气息，和台阶上的灵力波动如出一辙。
“多谢小师父。”他回头对悟能道谢，却见小沙弥只是淡淡颔首，转身便走，连多余的话都没有。
待木门关上，郑贤智立刻收敛神色，低声对翠?传音：“这和尚绝对有问题，三个月的时限、提前备好的住处，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翠?的传音道：“他可能也是杀手，所以才知道是否有人接任务。他若真想对你动手，不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或许是想借这三个月试探你，也可能是……想借你的手做什么。先稳住，等摸清万佛钟的下落再说。”
郑贤智点了点头，走到窗边掀开布帘：“没有想到杀手身份牌，还有这个作用，可以探查是否有人追杀自己。”
郑贤智看窗外日头还高，便拿起素衣换上。衣服上身竟格外合身，布料上的清心气息贴着肌肤流转，让他紧绷的心神都松快了几分，他暗自警惕——这衣服恐怕也掺了引导心神的手段。
换好衣服，他推开门往寺庙前殿走，刚转过回廊，就见大雄宝殿内挤满了人，既有身着僧袍的僧人，也有不少凡人香客，众人围着佛像盘膝而坐，低低的诵经声整齐地飘出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郑贤智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在角落找了个空位坐下。他虽不懂经文，却跟着众人的节奏，有模有样地低声念诵。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檀香似乎越来越浓，诵经声仿佛化作无形的溪流，顺着耳道钻进脑海，之前因刺杀任务、天狼谷悬赏而起的焦躁，竟一点点消散，连丹田内金丹的转动都慢了几分，周身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闭着眼，几乎要沉浸在这种安宁里，翠?的声音却突然在脑海中炸响，带着急促：“醒醒！别被这经文勾走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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