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也离开食堂，也没着急回宿舍，而是绕着西北边防兵团走了一大圈。
训练场，铁丝网严密环绕，身着作战服的战士们身姿矫健，整齐划一，训练场设施错落有致，新兵们卧伏倒地，攀越障碍墙，挥洒着汗水，靶场子弹呼啸，穿透靶牌时带来冲击与震撼，莳也看了片刻，心里对这些铸就了国家钢铁脊梁的战士肃然起敬。
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萧樾，作为一名军官，他是超格的，可惜，命运不济。
莳也眉头微蹙，这种总是怜悯萧樾的心境可得改改了。
离开靶场，准备回知青点时，突然看到一辆辆军车整齐列队，蓄势待发。
莳也有些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不知道这又是要干什么大事了。
须臾，一支身着作战服的队伍在车前集结，他们脸上涂着迷彩，露出一双双坚毅决绝的目光，身姿挺拔，背后还背着半人高的行囊，里面是干粮弹药等物。
这时，长官穿过人群，行至最前方，眼神冷峻扫了一圈众人，干净低沉的声音划破长空，透着肃杀：“这次扫雷任务艰巨，大家务必保持警惕，协同作战！”
闻言，战士们皆齐齐应和，声震云霄。
莳也瞳孔一缩，看向人群前方长身玉立的军官。
他孤身立于前方，山岳般挺拔的背脊没有一丝晃动，狭长的丹凤眼透着幽幽冷泽，冷而淡，静而凉，叮嘱过后，眸光扫过众战士，声音很轻：“全都活着回来。”
旁人只觉得这话带着些祝愿，其实，莳也知道，这是祈求。
扫雷任务，她着实没想到，在她即将离开西北的时候，萧樾竟接了这个上辈子把他置于死地的任务，耳边似乎还回荡他那句：“全员……牺牲。”
莳也眉头紧锁，难道命运是不可逆转的？萧樾明明早有防备，怎么还是出任务了？难道是因为她的“背叛”，心有戚戚，决定早死早超生了？
莳也心里烦躁，抬头时，却穿过重重人群，与萧樾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他眼眸深邃，像是有深沉的雾霭遮挡，须臾，淡漠地收回了目光。
“出发——”他声音清冽，极具穿透力，话落，人便上了车。
战士们应声，鱼贯而入，动作迅速而利落。
军车引擎轰鸣，一辆接一辆驶离营区，车轮滚滚，迅速消失在莳也的视野中。
她望着远去的车队，抿了抿唇，眸光一点点变冷。
萧樾重活一回不会自寻死路，应该是营区里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他是军人，只能领命出征，与其遭人算计，倒不如迎难而上，向死而生。
“萧樾，希望你，平安吧。”莳也红唇翕动，慢慢吐出这句话。
蓦的，背后响起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当着他的面怎么不说？这会会说了？”
莳也皱眉，回头看向鲍青，没好气道：“飓风营出任务，你不去？有时间在这里偷听我说话，不如开车去追，按时间算，你应该勉强能追上。”
鲍青笑了笑，这回表情倒是没那么欠揍：“不用你说，我早有计划。“
莳也转身就走，没打算和鲍青来一场离开前的畅谈。
她走出几步，身后传来鲍青极认真的声音，带着些诚恳。
“莳也同志，萧樾他是认真的，以前的事，他让我和你说声抱歉。”
“回了燕都，别处对象，别嫁人，等着老萧，他会回去的。”
说完，鲍青大步离开，看方向，还真像莳也说的那样，追作战部队去了。
“抱歉？？”莳也脚步顿住，看了一眼鲍青，摇了摇头：“萧樾要是能说出抱歉，才真是见了鬼了，鲍青倒真是‘好闺蜜’，临走也不忘给萧樾说好话。”
莳也回了知青点，拿起申请报告，去了医务室。
李秀莲正在做手术，她也没等，把申请报告给了秦珍珍就准备走。
“莳也同志，祝你一路顺利。”秦珍珍轻声说着，像是真诚的祝福。
莳也心里却有些腻歪，她本来就在担心任务里，旅途中的“小惊喜”到底是什么，秦珍珍来这么一句，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摆摆手，就匆匆离开了医务室。
“看来她是真的讨厌我。”秦珍珍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莳也才出医务室，迎面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周云筱。
她身形单薄，抱着手臂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一看到莳也，眼圈就红了，冲上来一把抱住她，哽咽道：“小也，你能不能不走？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自私，但是我舍不得你，你才刚来，你怎么就要走了？你不喜欢我哥吗？你们有婚约的呀！”
周云筱说着说着，眼泪就簌簌而落，要不是回家碰上了请假的大哥，她都不知道。
“小也，我哥很喜欢你的，你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你不知道，那个什么毛琳，是我哥找回来气我妈的，不是他真的对象！他长这么大都没处过对象！真的！”
“还有我妈！我妈也很喜欢你，你要是嫁到我们家，不用干活的，我干！”
“小也，还有我，我舍不得你，你能不能不走？”
听着周云筱的肺腑之言，莳也感慨，这“小姑子”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不过，没人能让她留在这里。
莳也退出周云筱的怀抱，伸手把她脸上的眼泪擦干，轻声道：“筱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想离开，我想回燕都，这就是我的选择，你会尊重我的对吧？”
*
告别周云筱，回了知青点，看看整理好的东西，莳也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她才来西北没多久，就又要离开，不仅是她，萧樾也顺应自己的轨迹，执行扫雷任务，稍有不慎，就可能回不来了，她好像改变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改变。
晚上，同宿舍的知青们回来，都心情各异地恭喜莳也。
马上就要分别，未来大概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饶是王盼盼王琦这些和莳也有过争执的舍友，眼圈也红了，这一晚上，大家拿出了仅剩的“存货”，举办了最后一场聚餐，算是为明天就要离开的莳也饯行，莳也也没小气，把糖果都拿出来分给了大家。
最后一场聚餐，才真正让莳也体会到了知青们之间微妙的革命感情。
翌日，在大家还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莳也就背着个小包，准备离开宿舍。
下床铺时，却忽然听到林菀不怀好意的声音：“莳也，希望你路上能顺利。”
听到这话，莳也拧了拧眉心，本来都下去了，又踩着凳子上来，看着装睡的林菀，说了句：“你知道吗，第一回见面我就想说了，一直顾忌着同志感情，说谎话骗你，安慰你，反正现在要走了，我也不怕得罪人了。”
“林菀，你听好了。”
“你这个心胸狭窄，阴郁无能的货，萧樾要是能看上你，那他真就是眼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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