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
风泽的伤口好了个七七八八。
这期间商寂居然也没来找麻烦，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宁静感。
直到下午余阿爷在大儿子的搀扶下亲自前来告知几人商寂腿残，退位族长一职之事。
“这事离不开阿落这孩子。”余阿爷提到了乔嫣。
面对众多视线，乔嫣摸摸脸，不确定地问，“是因为我咬残了他的腿？”
那头疯狮子打架太凶，又执拗得很，后面次数多了，乔嫣每次都是咬在商寂最开始受伤的那条腿上，已经把那个部位咬成了商寂的固定弱点。
“是他要和我打的，你们可不能怪在我头上。”
余阿爷的大儿子眼神复杂，对她的警惕感到无奈，“我阿爹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大概不知道，在金狮部落里，商寂比以往的族长都强。”
兽人们推崇实力最强悍的勇士担任族长，一方面是因为一位强大的族长会带领部落走向辉煌，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能凝聚兽人们的团结之心，当其他部落的兽人攻打自己的部落时，强大的族长往往能振奋兽人们的士气。
这就是领头羊的作用。
但商寂一个也没做到。
甚至因为各种肆无忌惮的折腾，把部落搞得一团乌烟瘴气。
当被问到他为何要这么做时，空气凝滞片刻。
仇茵默默缩回脑袋，察觉到自己应该是问了个不能说的问题。
余阿爷的大儿子看看他爹，欲言又止。
余阿爷喝了口水，语速缓慢，“你出去守着，我来告诉这些孩子们。”
话明显是对他大儿子说的。
等人出去以后，一桩其实并不太沉重的往事在几人面前展开。
那时商寂他爹刚刚当上族长，带领一群兽人出去狩猎。
其中之一就有年轻时的余阿爷。
那会儿的他与商寂的爹其实实力不分上下，但是余阿爷更喜欢在森林中探索寻找猎物，最后族长就落在了商寂他爹头上。
事情坏也坏在这里。
由于长期游走在外，余阿爷对森林的部分地势那是相当了解。
所以在商寂他爹提出要狩猎巨齿兽（野猪）时，余阿爷提供了方向。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个地方有一群成年巨齿兽。
三十多只体型庞大的巨齿兽发了狂一样朝十几人冲撞过来。
商寂他爹是有实力的，很快调整好局面，带领兽人们成功反杀。
眼看情况好转，突然有十几只熊兽人朝他们走来。
“后来只有我从他们手里逃回部落，告诉了部落里的兽人所发生的事。”
余阿爷说到这儿停了下，似乎想提点他们什么，到嘴边只剩一声叹息。
十几个熊兽人当中有一位曾与余阿爷结怨，遇到这种落井下石的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余阿爷没有隐瞒这些，所以听说兽夫是因为这个原因死在外头的雌性们疯了一样在他面前闹，余阿爷的雌性和孩子们也遭到这些雌性的辱骂和怨怼。
原本余阿爷是有九个孩子的。
混乱之中，余阿爷最小的女儿被人一把拽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活活掐死。
动手的人是商寂他娘。
余阿爷说到这时，眼里不免闪过哀伤，那是他唯一的女儿。
“后来，她在商寂面前用骨刀砍了自己的脖子。”
仇茵听到这儿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商寂他娘的悲痛发泄方法和其他雌性的简直是天差地别。
怪吓人的。
她不免嘀咕两人不愧是母子，都这么疯。
风泽和江翊也听得直皱眉，略感不适。
余阿爷收敛了所有外放的情绪，观察几人的反应，最后看向了眼神中表露出不赞同的乔嫣。
就见她神色纠结，像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不去咬死那几个熊兽人呢？”
那些雌性的兽夫是被熊兽人弄死的不是吗？
关于这个问题，其他三人也是没办法给出解释的。
四双眼睛齐齐看向了余阿爷。
“阿落呀，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人？”余阿爷先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乔嫣还没说话，另外三人有意无意看向她，然后就听到余阿爷接着补充，“或是喜欢的东西？”
有两人垮下了肩，还有一个不明所以。
然后江翊就听到了乔嫣斩钉截铁的声音，“我喜欢肉！”
他看到另外两个家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忍俊不禁。
余阿爷不知道那三个人什么表情，慢悠悠地一步步引导，“要是有兽人借了你的肉，又被另一个兽人偷走吃掉，你会找谁要回这块肉呢？”
乔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吃掉肉的人，她也是这么说的，可又想到肉是被另一个兽人借走的，好像应该找这个兽人要。
她一时被难住了。
“那我把两个兽人都揍一顿，他们都还我一块？”
几人在部落里待的时间不算短，余阿爷也明白他这位孙媳妇的脑回路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他被她逗笑，胡子也跟着颤动，每句话都很耐心，“如果借肉的兽人是她，和你关系不错。”他指了指仇茵做了个假设，“并且和你解释那块肉她没吃到，也不说什么时候还，又或者直接不还，你听了什么感觉？”
“想打人。”乔嫣回答的很干脆，看了看朝她眨眨眼的仇茵又勉强说道：“不还不行，不过我可以先找偷肉吃的人，如果找到就不用她赔。”
仇茵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时候，你听说偷肉吃的兽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去，这块肉很难要回来了。”
“你会去要吗？”
乔嫣迟疑了下，“那我还是找借肉的人，她不给，我可能会揍她。”
余阿爷笑呵呵地捋着胡子，“那些雌性也是这么想的。”
假如眼前就有一个与之有关的可以发泄怒火的对象，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乔嫣仿佛懂了点，又好像没太懂。
江翊倒是一点就透，他轻声说出自己的疑惑，“但是，您给阿落说的这种情况，和老族长这件事不完全一样。”
借肉的兽人是有直接联系的，哪怕肉被偷了抢了，也有着推不开的责任，而余阿爷指路这件事只能说是间接导致惨剧的发生，遇到熊兽人也是因为倒霉。
毕竟兽人们又不能提前算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江翊觉得商寂他娘对余阿爷做的事太过火了些，就算是想报复也不应该对无辜的幼崽下手。
对于他的疑问，余阿爷只是说：“人在极致愤怒的时候，听到的任何解释都像是在逃避难题。”
当然，某些人还会因此做出一些极端举动。
雌性们难道不知道她们的兽夫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吗？
当然知道。
可是面对余阿爷，她们做不到理智对待。
她们会怨恨他为什么要带路去那种地方，怨恨他为什么会和熊兽人结仇，怨恨他为什么没跟着一起死在外面！
不平衡的心理，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和对未来能否饱腹生活的恐慌，一股脑的宣泄在这唯一的幸存者身上。
正常一点的充其量就是谩骂、诅咒。
偏激的，例如商寂他娘。
只想拉着对方和自己一样痛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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