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家温馨的气氛不同的是谭家。谭文雅刚到家，她妈文念娣就从房里冲了出来:“钱呢？你把钱给我，我给你存着。”一点铺垫也无，直奔主题。
谭文雅咬咬嘴唇，她和姚莲花相处久了，也知道不是所有的母亲都像自己妈这样，她心里生出了不满来。
“快点呀。”文念娣催促道，看女儿不情不愿的动作，忍不住上手去搜。
谭文雅吓了一跳，忙把四十块钱拿出来，还和她讨价还价:“妈，给我留十块吧！”
文念娣横了她一眼，嘴里说着:“留这么多干什么？”
谭文雅脸色一沉:“你一分钱都不给我，我下个月就不去了。”
文念娣也怕真惹恼了女儿，她要是不去上班不就一分也捞不着了吗？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还嘟囔:“给给给，五块，再闹一分没有。”
谭文雅接过钱，转身回了她住的杂物间。
她拿出藏在鞋子里的十块钱，心里不由得暗暗发誓，一定要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家。
赵小风拿着钱买了些肉和糖回家，一开门发现妹妹赵小梅已经回来了。
“小梅，你怎么回来了？”初三这几天就要毕业考试了，她应该在学校上晚自习的，怎么会回家了？
“哥，”赵小梅幽幽地看着他，语气中的幽怨让他十分揪心。
“怎么了？”难道是在学校受人欺负了？赵小风担心不已。
“哥，我念完初中了就不念了。”赵小梅低下头，语气十分低落。
“怎么不想念了？女孩子还是要多念书才行。”他是男人，有一把子力气，靠种地也能养活自己。
可妹妹不一样，她心灵脆弱又敏感，干活干不了，种地不会种，她以后可怎么养活自己？
“我念不下去了。”赵小梅知道自己的心理可能出了问题。她每天都觉得很辛苦，总觉得别人在嘲笑她，她一想到未来可能会遇到的种种问题，她就感觉自己没办法活下去了。
以前她也有朋友，可自从她爸那个酒疯子在学校门口出了一回洋相，她就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面和同学一起玩耍了，心理疾病也就越来越严重。
赵小风联想到了自己，他当初念到初三也十分吃力，老师讲的什么他听不懂，题目也不会做，勉强拿了个初中毕业证就结束了念书生涯。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能他们赵家就没有念书的天分。
算了，妹妹不想念就不念了吧，自己总能养活她。
“爸和妈呢？”赵小风打开父母的房门，发现没人。
“妈去地里锄草了。”赵小梅低着头抠手指:“他出去喝酒了。”她连爸也不想叫。
赵小风的妈妈属于间歇性精神病人，没受刺激的时候头脑清晰，人也能干活。
赵小梅去厨房一看，锅是冷的，灶也是冷的，就知道他们都还没吃晚饭。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拿出刀把肉切成细丝，打算煮个肉丝面给家里人吃。
“你去地里喊妈回来吃饭。”面条要下锅了，赵小风吩咐妹妹去喊人。
赵小风坐在土灶前，看着水蒸气冉冉升起，心里也不由得泛出一丝疲惫，这样一眼到头，没有未来的日子到底该怎么过？
酗酒的爸，发疯的妈，抑郁的妹妹，破碎的他。
林宏明收拾好店里锁上门后，一家人慢慢往回走。
明玉看到妹妹被妈妈抱着，她也闹着要抱。
黄丽看着五十米外的自家房子，不由得好笑:“这么几步路还要抱，你羞不羞啊？”
明玉得意的哼了一声，大声问她爸:“爸爸，是我要你抱，还是你想抱抱我这个乖巧可爱又聪明机灵的女儿呢？”
“哎哟，这小机灵鬼。”林母拍着手笑，她带大的孙女就是聪明。
林母突然从明玉身上找到了优越感，她有六个孙子孙女，亲家母可是一个都没有。
刚刚郁结于心的憋闷终于解开了。
黄母虽然不知道她这亲家母在想什么，但根据长久以来的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没憋好屁。
天黑下来了，林宏明抱着明月去客厅溜达，最近她的觉变少，晚上总要玩一会儿才能睡着。
黄母来到女儿屋里，黄丽正在收拾屋子。
“妈……”黄丽看着黄母，心下了然。
黄母还是开业时来的，现在都一个月了，店里也走上了正轨，她打算回家了。
“丽啊，你爸这一个月独自在家，我也实在不放心，现在店里忙的开，我也打算回去了。”
黄丽的情绪顿时低落下来。这一个月老娘在这儿，林宏明表现得特别好，林母也不知道是被黄母降住了还是怎么的，也特别安分，一点儿也没给她找事。
她很是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不过，做人不能这么自私，黄母在这里待着总没有在她自己家里自在，况且家里还有个老伴，她总是会担心几分。
“外婆，我舍不得你走，你别走好不好？”明玉听到外婆说要回去的话，离别的愁绪就涌上心头，眼圈霎时就红了。
虽然奶奶还住在家里，可奶奶一不如意就骂人，好几次奶奶背地里说妈妈的坏话都被她听到了，她对奶奶的感情可是复杂的很。
再说奶奶有好几个孙子孙女，奶奶她最喜欢的还是明扬哥、明海和明河，和他们比起来，自己就没那么重要了。
可是外婆不一样，外婆对自己可是独一无二的爱。
小孩子对情绪感知最敏锐，谁对她好谁对她坏，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黄母抱着明玉，怜爱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可是外公一个人在家里也很可怜啊，明玉不想外公吗？”
明玉嘟着嘴巴点点头，她想外公，外公也一起来家里住就好了。
“等你过生日，小姨也回来了，我们一起来看你，好不好？”
“好吧。”明玉和外婆拉勾。
林母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悠到了黄丽房门口，一脸嫉妒地看着屋里的婆孙俩，都快酸死了。
“明玉啊，今天要不要跟奶奶睡？”她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要明玉做选择。
明玉眨眨眼，忍不住开始抠手指，奶奶这是给她出难题来了！
黄丽侧过头看自己这个婆婆，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我去上厕所。”明玉拒绝回答问题。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明玉一溜烟跑院子里，林宏明正抱着明月赏月，转头就看到了她。
“怎么了，我们的大姐姐？”林宏明看她眉毛拧成一团，不由得十分好笑。果然是小女孩，这还不到六岁就有烦恼了。
林宏明一手抱着明月，一手去牵她。
小明月以为姐姐在和她玩，“咯咯”笑出声来，手舞足蹈的，都快从林宏明的臂弯里掉出去了。
林宏明心头狂跳，飞快地把她夹紧，还不忘回头看看黄丽来没来，要是真把孩子掉地上了，他非得挨一顿混合双打不可。
明玉坐在躺椅上，一边摇一边叹气:“爸爸，刚刚奶奶问我跟谁睡。”
“那你怎么回答的？”林宏明很好奇。
“我没说话，我跑了。”小姑娘脸上的愁苦一扫而空，笑嘻嘻地看着她爸。
明月在啃她的手指，一边啃一边冲姐姐笑。
“爸爸，我学会了一首诗。”小孩子的烦恼来的快，去得也快。
“什么诗？”林宏明忙着给明月擦口水，随口回道。
“静夜思
唐.李白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明目玉清脆的童声在院子里响起:“爸爸，李白是夏天写得这首诗吗？”
林宏明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这首诗，不由得产生了好奇:“为什么这么说呢？”
明玉一脸骄傲:“夏天太热了，他开着窗户睡觉，月光才会照到床前来。”
林宏明揉揉女儿的头，小孩子的思维真是天马行空，童真有趣，比成人的想象力丰富多了。
他坐在明玉身边，和她讲“李白”，讲关于静夜思的故事。
这边，林母见明玉跑出去了，顿时也就没了比较的兴趣，悠哉悠哉地回了屋。
“妈，这钱你拿着。”黄丽掏出五百块钱，一并交到黄母手里。
“不用，我和你爸也用不了多少钱，再说你哥每个月的津贴都寄回来了，我和你爸有钱。”黄母拍拍女儿的手，知道她有孝心就行了。
“妈，你拿着吧。”黄丽一下子就伤感起来。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刚挣钱就嫁了人，父母把自己养了那么大，还没好好孝顺过他们。
花钱的时候在娘家，挣了钱却在婆家。
“嗨，只要你们过的好就行。”黄母理了理女儿的头发，“宏明是个实在人，对我和你爸很尊敬，对你也好，你好好地和他过日子。”
开业那天看到秦野，她挺高兴的，也很担心。
高兴他和黄山关系依然那么要好，没有产生隔阂。担心的是女儿会把他和宏明进行对比。
诚然，女婿挺好的，可是他的背景他的家庭和秦野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幸好女儿和女婿日子过的还行，不然她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后悔阻拦了黄丽和秦野。
这件事在她心里是一根刺，拔不出来，又忽略不了。
黄丽知道母亲的担忧，她笑了笑，对着黄母说道:“妈，你放心，我和宏明一定会像你和爸一样，白头到老。”
过去的早已过去，没什么好后悔的。
爱而不得，得而不惜，失而怀念，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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