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发现，年纪小，是一个不得了借口！
譬如：
我已经回家1个多月了，但性子越发古怪，泼辣、蛮横。
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依然喜欢大吵大闹，整体来讲
我的精神状态美丽极了。
当然，和8年前唯一不同的事，沈藏锋再也不能私下里欺辱我。
而我，这段日子对爹爹的态度，也出乎寻常地冷淡。
……。
每当爹爹老泪纵横，想拉着我和我娘的手破镜重圆时，娘直接转身拂袖而去，留下我爹一个人，他得体而不时尴尬的微笑。
我跟我娘一前一后，抬脚就走。
……。
爹爹在饭桌上，拼命给我夹菜，转眼我的小饭碗已经满满当当，全是肉了。
爹爹欢欢喜喜，从库房搜罗出一堆玩意，有西域的宝石，珍贵的玛瑙，更名贵的算盘，能骂得一口脏话的八哥……
爹爹当着沈藏锋的面，把随意支取账房银子的印章给了我。
但我像是回到了小时候，5岁前，对他说话，依旧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嗯”
“好”
“爹”
“哦”
“烦”
……。
这些年，我知道爹爹一直过得很孤独，和娘反目后，他房里空了，平日除了忙生意，就是把全部心血放在培养沈藏锋身上，但是，沈藏锋骨子里更愿意跟大伯父亲近一些。
如果抛开他骨子里重男轻女那一套。
谁不喜欢我这样的：能能作能闹，能哭能笑，打小就爱亲近他，黏人得不得了。
从感情上来讲，肯定更偏向我。
沈藏锋进门后，我就越来越不爱跟他亲近了。
我看着爹爹的脊梁，一日比一日弯了些，我能明白，那些年，那件事似乎也在一夜间压断了他骄傲的脊梁骨，可，爹爹在大事上——从来没有坚定的选择过我。
郑知南说——你失踪了这么多年，内心肯定藏了一口怨气，这口气，你可以明明白白表现在你爹眼里，但，作，也不能作过了头。
这个分寸拿捏，需要我好好把握。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至少能和爹爹达成表面和解的契机。
在我还没找到这个契机时，爹爹忽然就注意到了那盘棋。
这盘棋，一直留在沈藏锋院子里的凉亭里，他命人保留了下来，他越发琢磨不透我，却死活想要在棋局上翻盘。
等沈藏锋把棋谱抄下来，他想找枪手，替他破了那局棋。
因为我每次都特地给他留一线生机——
这局棋，只要我不想让他死，他就得陪我耗下去，我深知沈藏锋的性子，他可以输，但不能输给我。
……。
爹爹盯着这局棋，呆住良久。
一时间，他竟也想不到下一招该如何走。
他黏着自己贴的胡须，捋了捋，招呼沈藏锋坐下。
“锋儿，你说，这局棋是你妹妹下的”。
沈藏锋闷闷道：
“是，这些年，妹妹不知有何际遇，比从前厉害些”。
“呵呵，她脾气也比从前厉害多了”。
……。
我忽然从后面，像猴子一样窜出来了。
“爹，你在说我坏话吗”？
爹愣住了，一个多月以来，我拿他礼物拿到手软，却头一次从嘴里蹦出那么多字。
好好好，他甚欣慰，差点老泪纵横。
爹爹兴致勃勃拉着我的手，让我像小时候那样，坐他旁边的小凳子上，他问：
“拙儿，你的棋艺是谁教的？那个人，可比我们父子二人要厉害多了”。
这句话，让在场两个人变了脸。
一个是沈藏锋，他听到的字眼是“要厉害多了”，脸色发白。
一个是我，我听到的是“父子二人”，内心冷笑连连。
……
打小的时候，我就能感受到沈藏锋对我的敌意。
——沈藏锋自幼就在跟我比，处处跟我比。
比出身，比能力。
他的目光怨毒又可怕，这大概是我周岁那年，为何一眼讨厌他的缘故。
瞧着沈藏锋的模样，我洋洋得意一撩头发，故意刺激他。
“没谁教，那年我流落街头时，无意间捡到一本破破烂烂的绝世棋谱，然后自学成才，没办法，谁叫我天生就那么优秀”。
“流落街头”，爹听到这个四个字时，意外地沉默下去，竟是一时不能接受。
手有些发抖。
“拙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嘿嘿的笑：
“不苦不苦，就是穷，特别穷，爹，你帮我重新办一场及笄礼吧，我想收份子钱了”。
……。
“好，
好好，
好好好”。爹忙不迭答应，像是迫不及待想补偿我。
命沈藏锋赶紧着手去办，他像当初一样，认认真真地卜筮良辰吉日。
及笄礼，除了家中的长辈亲友会参加，像我们这种有钱人家，如果愿意也可以请一些闺中密友，手帕交，或者旁人过来。
所以当爹爹问及宾客名单时，问我有没有想请的好朋友。
我健健康康回到沈家，且看我长得漂亮伶俐，不似从前骨瘦如柴，一副养不大的的样子，像是半分苦头都没吃，爹爹希望，我能趁这次及笄礼，把我这8年认识的一些人请到家，他自是千恩万谢，厚礼相赠。
我却扯开话头。
“爹爹，我想请赵二小姐过来玩”。
前不久，赵家和沈藏锋的婚事告吹，现在若请赵狄过来，是有些踩沈藏锋的脸了。
见爹爹还在犹豫，我用一种人畜无害的语气补刀：
“爹爹，你不记得了，你专门借赵姐姐来陪我玩，这么长时间，我好想她”。
爹迟疑道：
“我怎么记得，她那会是哭着回家的”？
“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啦，别说赵二了，小时候哪回借陪我玩的小朋友，没哭过几次鼻子”？
爹笑了，颇有些得意。
“那是，我女儿小时候，就是个混世魔头”。
……。
到了晚上，爹爹神秘兮兮地，再次拉着我。
“那个、女儿、你娘……”。
愣是把一句话，切成了三段，说的支支吾吾，我大概能理解我的的意思了。
爹这把年纪了，沈家继承人沈藏锋已经被他培养出来了，他越发惦记过去，惦记和我娘琴瑟和谐的那段日子。
“爹，你希望我在娘面前帮你美言几句吗”？
我伸出手：
——好处呢？
我有什么好处。
先是账房银子的支配权，再是及笄礼，我得好好想想，我究竟该走到哪一步，才能突破沈藏锋的防线，逼得他提前出手对付我。
“爹，城南的两间当铺，给我呗”？
“不行”，爹想也不想拒绝：“你小小年纪，不懂得男人之间该怎么做生意，你好好花钱就行了”。
我哼了一声：
“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做，爹，你好好想想吧”。
我转身，溜进了娘的屋子，“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我爹鼻尖差点被门夹住，他讨了个没趣，只好默默离开。
娘正在挑选一些合适的衣服，为我的及笄礼做准备，这次，她想把娘家那些手帕交全部喊来，替我撑撑场子。
若有合适的俊俏郎君，也是时候挑一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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