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亚，你刚才说了什么？哪里被包围了？”
“列、列宁格勒，书记长同志。”
“哈哈，哈......”
或许是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事，贝利亚咽了一口唾沫，斯大林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库里克那混蛋现在成什么样？把摩尔曼斯克、彼得罗扎沃茨克、奥洛涅茨让出去还不够，竟然还把敌人牵到列宁格勒来？！”
一股阴沉的影子在颤抖的将军和官员们头顶投下的同时，斯大林的怒火如火山般在指挥部中央爆发了。
“列宁格勒，那个列宁格勒。以伟大的列宁同志之名命名的革命之城，过去几百年间曾是俄罗斯的首都的那个列宁格勒！竟然让那地方陷入危险？我该怎么理解这件事？！”
当然，只要阻止库里克的任性妄为，列宁格勒被盟军包围这件事本来是可能被阻止的，这事斯大林也难辞其咎，但这份事实在座的没有人敢明说。
在苏联长期的生存法则里，比起真相，保命更重要。
“斯大林同志，我能理解同志的愤怒，但情况紧急。”
更要命的是，现在他们还有更棘手的问题。
库里克把守卫列宁格勒的兵力抽走，又在与盟军的反击中损失惨重，结果留下的防守兵力已严重不足，这个可怕的事实。
“照这样下去，列宁格勒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必须立刻派增援部队前往列宁格勒！”
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的沙波什尼科夫绝望地喊道。列宁格勒的政治象征意义固然重要，但更关键的是，一旦列宁格勒陷落，苏联的战争潜能将遭受致命打击。
列宁格勒是仅次于莫斯科的工业中心。历史上这座城市原名圣彼得堡，曾作为俄罗斯帝国的首都逾两百年，十月革命后改名为列宁格勒以纪念列宁。
在苏联时期，列宁格勒在工业体系中所占比重曾高达11%，光是军工厂就超过六百家，因此对苏联来说这座城市非守不可。沙波什尼科夫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不顾斯大林的怒斥，硬生生插话进来，心急如焚。
“对，不能失去列宁格勒。那样的地方，怎能如此荒唐地丢掉？沙波什尼科夫同志，立刻召集预备兵力，编成援军，同时命令伏罗希洛夫同志也派兵去支援列宁格勒。”
“是，同志！”
“马上把库里克那畜生的电话接通！立刻罢免他，换人！”
在斯大林愤怒的吼声中，他的秘书们连忙把电话接到列宁格勒指挥部。
电话转了好几手，最终库里克接起了斯大林的电话。话筒那头传来一股浓重的酒气，声音带着醉意歪扭不清。
“你......这......！！”
斯大林的太阳穴顿时鼓起青筋，此情此景并不意外。
“库里克同志！指挥官在战时竟在喝酒？同志你到底了解当前局势吗？！”
“斯达林同志？同志是吗？哎，打仗谁都有输的时候，干嘛这样？我克里科里伊凡诺维奇在这儿！克里科里伊凡诺维奇！相信我！”
库里克断断续续地咕哝着，语无伦次。
“信你有什么用！你辜负了我的信任，辜负了党和人民的信任。我不会再多说，现在立刻回莫斯科，对这次事件负责！”
很明显，回到莫斯科等待他的，将不是好下场。
“混蛋！”
沙波什尼科夫和参谋部的将领们心里暗自嘀咕，又有一名苏军元帅要消失在历史里了。而电话那头不该出现的粗鄙之语脱口而出，至少在这间屋子里，面对着斯大林，这样的话根本不能说。
“为什么就偏偏对我？！我变成这副样子都是谁的错啊！”
“......库里克同志，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吗？”
“去你妈的！斯达林，你这个混账玩意儿！”
然而酒意和惊恐将库里克弄得昏昏沉沉，他在话筒那头不停地对斯大林狂骂。
“就是我把那些该死的敌人都给消灭了才会闹成这样，你还老拿我说事儿，懂吗？！你爸你妈教你这么说话的吗？！”
“这、这家伙竟然......！”
斯大林听到库里克连他双亲也被牵扯进来，愤怒到浑身发抖。
啪───
“同志？同志！喂！”
正当有人想开口时，库里克单方面挂断了电话。
“真是列宁保佑啊。”
“库里克彻底疯了。”
那些亲眼目睹这场对话的苏联军官和官僚们个个像见了鬼一样浑身颤抖。
“贝利亚。”
“在，同志！”
“立刻动用苏联的内务人民委员会NKVd将库里克逮捕......不，立即给他以极刑！把这畜生的妻儿、父母和兄弟也一并处理！”
“明白了，书记长同志。立即执行！”
面对斯大林凶狠的命令，贝利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地回答。当然，没有人敢提出反对。
......
“莫德尔司令成功了。”
“是啊，只要再占领列宁格勒，一切就完美了。”
“可不会那么轻松。”
斯大林不会放任制造这一切祸端的库里克活着，既然库里克已经吃到甜头，那便到头了。
而且就算防御兵力有所削弱，列宁格勒终究是列宁格勒。即便在真实的历史中，那座城市也在德军的包围与饥荒、激烈的巷战中坚持不屈，数百日未被攻破，成为顽强抵抗的象征。
就算如今事已顺利，也绝不可掉以轻心。
若能把全部兵力倾泻到列宁格勒，自然另当别论；但法国战场尚未了结，此刻全力以赴去拿下列宁格勒，是不现实的。
“当前最重要的，是阻断苏联的增援。”
“明白，既然斯大林不是傻子，想必会竭尽全力保住列宁格勒。”
而对苏联而言，最紧迫的问题正是补充被库里克消耗殆尽的兵员与物资。
“里希特霍芬司令，动用空军，摧毁所有通往列宁格勒的公路与铁路网。”
“那城市怎么办？”
“当然不能就那样放着。对它施以地毯式轰炸。”
正巧由于“地狱犬”的轰炸机的横冲直撞，法国已经被炸得几乎找不到完好无损的地方了。因此纵火焚烧列宁格勒的余裕，想必是绰绰有余。
“呵呵，沃尔夫拉姆那家伙会喜欢的。我知道了。”
“我会联系波兰方面。目前能够最快把兵力送到列宁格勒的，是驻扎在波兰战线的中部战线军。”
“明白。关于那一块我也会向阿登纳部长说明。接下来是处理驻扎在喀琅施塔得的波罗的海舰队的问题......”
不能贸然把他们全部的舰队投入波罗的海。
即便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姐妹舰纷纷沉没，幸存下来的甘古特级战列舰马拉号与苏维埃联盟号这样的舰艇也尚在，岸防炮和水雷同样布设严密。水雷尚可由扫雷舰清除，但战列舰与沿岸炮则必须寻求别的手段。
“果然除了空军别无他法。”
“嗯，莫德尔司令也同意此见。他请求派遣雷神之锤以及汉斯·乌尔里希·鲁德尔前往。”
震撼弹与斯图卡王牌，一旦施放，莫德尔似乎已决心要将喀琅施塔得与苏联波罗的海舰队彻底击溃。令人十分欣喜。
“照你所说去做。如果能让喀琅施塔得要塞和波罗的海舰队失去战斗力，我们的战列舰便可驶入列宁格勒后方，展开炮火支援。”
那样一来，攻克列宁格勒将顺理成章，压力大减。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莫德尔司令和曼纳海姆司令处理吧，回到法国战场。攻取巴黎的总攻准备是否就绪？”
“是，围困巴黎的防线已布置完毕，‘古斯塔夫’列车炮等也在就位。我们会像一战时轰击巴黎那样无情的攻其城墙。”
说实话，汉斯心里总觉得‘直接撒下更多炸弹不就行了吗’，不过陆军固执地呼喊着古斯塔夫，最终还是耗费巨资把它造了出来。既然投入了这么多，哪怕无他用途，也得把本钱讨回来。
“很好。既然是结束法国战局的一击，就要准备的万无一失。”
这是与拉罗克的最后一战。为了一个干净利落的结局，他们必须倾尽所有。
当然，在此之前，得先去好好教训一下列宁格勒一番。
......
“准备，开火！”
砰——！！
与此同时，在那座即将化为地狱的城市，列宁格勒，枪声撕裂了寒冷的空气，一颗子弹划过虚空，掠过颤抖不已的库里克的额前。
“真是丑陋到最后一刻。”
“早该如此了。”
北方面军的将领们，以科涅夫为首的人终于见证了库里克被行刑的瞬间。长久以来盘踞在他们头上的阴霾至此散去，众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那是彻底从胸口吐出的浊气，仿佛北方面军的癌肿终于被割除。
他们没有笑。此刻并非喜悦之时。
更何况，库里克这家伙临死前依旧闹得人仰马翻，令所有人疲惫至极。
就在与斯大林通话之后，他终于从酒意中清醒，意识到自己酿下的祸事，当即脱下军装，试图从列宁格勒潜逃。
“抓住他！这混蛋！”
“饶......饶命！”
于是整个北方面军都动了起来。科涅夫眼都红了，命令全军封锁列宁格勒，一寸一寸地搜查。直到最后，他们才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里，抓到那个灰头土脸、蓬头垢面的叛逃者。
与至少还有部下拥护的伏罗希洛夫不同，库里克一向人望尽失。没有人替他叹息，也没有人为他祈祷。这就是一个孤立无援者的下场。
“话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人低声问。
“还能怎么办？撑到援军赶到。”
科涅夫的脸色暗得像铅，声音低沉而沙哑。
正如他那表情所示，局势糟糕透顶。
列宁格勒，彼得大帝亲手奠基的城市，曾是俄罗斯的首都长达两百余年，防御体系堪称坚不可摧。若论要塞之固，恐怕也仅次于莫斯科。
然而，兵力实在太少了。
北方面军原本有百万大军，如今却因库里克的胡乱指挥与德军的反击，仅剩下十分之一二。列宁格勒城内守军总数甚至不到二十万。反观敌人，就连人数最少的芬兰军都超过三十万。
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绝境之战。
现在，列宁格勒唯一的希望，便是援军能在数日之内抵达。在那之前，他们只能死守。
“戈博诺夫同志，重新检查防空网。德国人的轰炸机很快就会蜂拥而至，把列宁格勒烧成灰烬。”
“明白，科涅夫同志。”
“还有，告诉波罗的海舰队，务必要拦截德国舰只，不许它们逼近城市。”
“是，虽然局势艰难，但我会尽全力。”
回答他的是波罗的海舰队司令，弗拉基米尔·菲利波维奇·特里布茨（Влaдnmnp Фnлnппoв tpn6y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只有坚毅。
按原本的历史，他此时本应只是参谋长。但因为本应出任司令的人，一位波罗的海德意志人、一位亚美尼亚人和一位xxx人在战火爆发前各自留在故乡，职务的空缺让他提前几年成为舰队统帅。
这场提早的命运召唤，对他而言，并非福音。
“另外，库里克被处决了，新的前线司令得尽快确定。”
目前虽然由科涅夫代行指令，但他毕竟只是北方面军参谋长。若要维持指挥体系的高效运转，斯大林和总司令部必须立即任命新的统帅。
“科涅夫同志！来自莫斯科的电话！是斯大林同志！”
“啊，看样子决定已经下了。”
列宁格勒的危局不容迟疑，决断总在瞬息间到来。
“喀嗒。”
“您好，斯大林同志！”
【啊，科涅夫同志。库里克的处刑结束了吗？】
“是的，同志！刚刚结束！”
【辛苦了，同志。我打算任命安德烈·弗拉索夫同志为新的北方面军司令，你怎么看？】
“弗拉索夫同志？”
这个名字出乎意料。科涅夫原以为新任人选会是自己、波波夫，或者别的老将。
【我看了你送来的报告。他是在北方面军中少数能真正战斗的将领之一。即便在德军猛攻之下，也没有丢掉斗志，这一点让我很满意。】
“既然斯大林同志如此认为，我没有异议。”
虽然那时的战斗不过是一次假攻势，但弗拉索夫的表现确实让人印象深刻，他那种年轻的锐气与指挥能力堪称罕见。
【很好。那就晋升弗拉索夫同志为中将，任命为列宁格勒方面军司令。我会尽快派出援军。你与其他将领务必全力辅佐他，守住这座革命的城市。】
“明白，同志！我们必将誓死守卫列宁格勒！”
“喀嗒。”
电话挂断。
科涅夫缓缓放下话筒，转过身，目光扫向那位新任命的司令。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尚未回过神的男人身上。
“啊？我......我吗？”
是的，就是他，安德烈·弗拉索夫。
一个未来将被铭记于史册的名字。
即便库里克已死，列宁格勒的危机依旧没有结束。
真正的炼狱，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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