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光眉头一皱，心下暗道：精神力输送过猛了。
下意识看向亚伯利斯。
结果亚伯利斯也在看着自己。
这是第一次，那么明显的深究神色。
林陌光绷紧唇绕开塞缪尔一脸无辜地又凑了上去。
另一边。
【初】懒洋洋地眯着眸，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意。
“别急着撤啊，加莱德先生。”他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传来，带着一丝戏谑的甜腻，“现在，有时间考虑一下我的见面申请了吗？”
“不然……进来容易，想出去，可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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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渡的记忆里，【初】每次出现在他眼前，几乎都伴随着极致的狼狈与脆弱，从不遮掩。
年少时，他捡到这个脏兮兮的小家伙，觉得他胃袋比猫还小，便小心翼翼地洗干净，养在身边。那时的裴渡，世界里尚无“长生种”的概念，他只以为自己拥有了一只独一无二的、需要庇护的小猫。
这只“小猫”总是笨拙地试图藏起那条与众不同的“尾巴”——某些非人的特征。裴渡察觉了，总是含着看类似于表演的意味，只当是某种无伤大雅的畸形。
他素来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何况他的小猫如此乖巧。
他那时并不知道，自己指尖随意把玩的，是已经绝种的高危异族。
长生种肉体明明那么脆弱，可小猫的脖颈，腰腹甚至尾巴尖都只是他指尖挑逗玩弄的陪玩。
而现在，当【初】再次虚弱地倒向他怀中时，裴渡的第一反应，竟是对方终于要来报复自己了。
那具身体已不能用单薄来形容，几乎是皮包着骨头，脸颊深深凹陷，早已不见被他精心喂养时养出的半分精致。尚未理清任何状况，眼前这淋漓惨淡的景象，已先于理智铺上了一层疼痛的底色。
他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这次杀我吧。你来的话，能痛快些。]
随即，那具躯体便彻底跌入他的怀抱。【初】毫不在意裴渡身上可能携带的武器，仿佛他跨越千难万险而来，只为了求得一个拥抱——哪怕这个拥抱，最终会引向死亡。
当【初】强撑着不肯入睡休养时，总是在道歉。
“对不起，我又让你为难了……给你添麻烦了。”
后来，裴渡从这破碎躯体所诉说的片段中，拼凑出一个真相。
那时他愤怒地将水果刀抵上对方的脖颈，声音颤抖：
“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可怜兮兮地说这些，是不是就为了让我心疼，扰乱我的判断？！”
令他惊讶，也令他永生难忘的是，【初】竟低低地笑了。
“是啊。”他坦然承认，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割人的刃，“我爱你，所以我想你为我难过，心疼我。”
“我就是要为难你，让你和我一起难过才好。”
“裴哥哥，我活着的时光都是你陪着的，这次死亡，也要你陪着我才行。”
“我只骗取过你的真心，也只得到过你的怜慈。”
“裴哥哥，我快疼疯了……你来，亲手处决我，让我解脱，好不好？”
“我没想麻烦你很久的……我只是，来给你送一份功绩。”
“……对不起，我不想逼你的。如果不行，那……裴哥哥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锋利的水果刀，终究还是在长生种苍白的脖颈上留下了血痕。最后退让的，是雄虫颤抖的手。
裴渡后来才明白，其实无需他动手，【初】的躯体状况早已糟糕透顶。他吃不进任何东西，连营养液也无法吸收。他也无法入睡，问及原因，只会用乖软的嗓音含糊地回答：“疼……睡着，更疼。”
简短的字节，乖顺的语气，共同作用的结果，是裴渡那颗快要碎掉的心。
他眼睁睁看着长生种的生命力如沙漏般飞速流逝。原来他的“小猫”，早已独自承受了六年零七个月的酷刑，而自己竟曾天真地以为，那是对双方最好的结局。
绝望之下，裴渡萌生了疯狂的念头：这一次，他不让他的小猫孤单。他们一起，由他来执行。
两柄匕首备好。裴渡的刀尖，最终刺入了“小猫”的心脏。而“小猫”留给他的最后馈赠，不是一个诅咒，而是一个染血的轻吻，和一句“请裴哥哥，好好活下去”的祈愿。
直到那本就冰凉的躯体彻底失去最后一丝温度，裴渡的心理防线才终于全面崩溃。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的小猫，曾经是多么、多么努力地想要活下来。
后来的一切，早就在记忆里苍白到没有了颜色。
即便是最先进的修复舱，也再难唤回那逝去的生机，仅仅能让那双眼睛重新睁开。
裴渡几乎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话：
[精神力是长生种活下去的唯一依仗……裴哥哥若不想脏了手，就请耐心等一等我自行消散。]
[我该怎样帮你？我要你活着！我还没带你去看矮行星！] 裴渡几乎是吼了出来。
[没办法的……我不想睡。精神力养不回来了……睡了，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我宁愿……多看看你。]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知道办法！] 裴渡死死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弃。
{……}
【初】沉默了很久。
[亚伯利斯的伴侣……一个黑发紫眼的家伙。可是——]
[没有可是！]
在裴渡的眼睛里，终于上了一点色彩——名为偏执的希望。
他不是不知道长生种的危险，家族长辈耳提面命的教导，所以他真的尝试过了。
也真的没有湮没心底想保全它的声音。
因为他无比清楚小猫的一切，六年前为了祈求他的怜爱，小猫几乎把自己剖开来下着雨。
[我仅有活着的时光，都是伴着裴哥哥。这就是我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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