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道两旁，除了那些小商小贩的摊子，门市之中都是各种买卖，比如酒楼，青楼，赌坊。
酒楼之上，各色各样的人在饮酒作乐，其中有身穿华服的贵族，身穿官服的官员，阿谀谄媚的商人，身穿长衫的书生，
他们谈话的内容姒亭曈都能听到，比如阿谀奉承，收受贿赂，
听其中官员说因为朝中大臣的上奏，朝廷科举从今年开始要做出调整了，录取的条件要变动
那些书生各个面带惊慌，纷纷拿出钱财孝敬那些官员。
那些贵族看着街道上的普通百姓，一个个口出污秽，说什么百姓命贱如草，
说什么看上了哪家姑娘，打算强取豪夺弄回家当小妾。
一些看上去也很有钱的人在旁边伺候附和，说自己做生意有点钱，也有一点人脉，
这种小事不必劳烦公子爷动手，自己可以帮忙代劳。
这些其实也都正常，大多数贵族都是这凑性，真正让姒亭曈不理解的是另一些人，
青楼之中，一群穿着打扮极其朴素的人正在饮酒作乐，这些人看样子都是农夫，
皮肤黝黑，双手老茧很厚，正常来说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去青楼这种地方的，
且不说他们的身份能不能玩儿的明白这种地方，就是这里的消费他们也承担不起，
可姒亭曈看到的是，一群糙汉子围在一起喝酒，有一个女子作陪，喝了多了以后一群人对那女子上下其手，肆意凌虐，
他们一边发泄着兽欲一边痛骂达官贵族，嚷嚷着以后不再种地，要上山落草为寇！
再就是赌坊之中，一大群人围在一个赌桌旁，叫嚷着赌钱，这些人衣着打扮算不得华贵，
却也不似底层农夫一般破旧，应该是一些做工的手艺人。
正常来说这些人也不应该去赌坊这种地方，虽说赌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但十赌九输，
他们平日里的收入不支持他们做这种勾当。
“他们……为什么……他们明明可以好好生活啊，这些东西都是不对的啊！”
姒亭曈站在街上看了好久，看到那些酒楼里的贵族喝美了酒一起成群结伴的去欺负百姓，
看到了那些官员心满意足的收起贿赂，看到了那些书生陪笑着伺候腐败官员，
看到那些商人离开权贵以后收起谄媚阿谀，对一些穷人恐吓欺压，说是借出的钱要连本带利讨回来，言语之恶毒，面貌之龌龊，当真令人作呕，
姒亭曈不懂什么叫利息，但当她听到借一两银子要还三两，如果还不起过几天就要还五两的时候她愣住了，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了那些农夫将那青楼女子凌虐致死，大闹青楼然后逃出城去，
看到了赌坊之中那些人输得精光，衣服都当了却还要继续赌，做着重新翻本的大梦。
“为什么这些人会这样？不是说世界上好人多吗？师父，你骗我吗？
难道你跟我讲的那些故事，只是故事吗？
为什么都是人族，却会有这么多阴暗的事情发生？
不……一定不是的，在坠星谷的时候那些前辈为了对抗邪魔可以不顾性命，
那些百姓也可以不顾安危想救助受伤的前辈们……”
姒亭曈感觉自己的头好疼，脑海中突然传来了曙月的声音，
“这就是世间真相，人都是自私的，肮脏的，不然你以为咱们身上的恶意是怎么来的？
听我的，拔剑！把这些肮脏的东西全部毁掉！通通的毁掉！
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这些人都该死不是么？你只是在做一件正义的事，你……”
这时谢玲琦突然将姒亭曈揽入怀中，柔声说道，
“有善就有恶，不要被单独的定义影响自己的心。”
雷木收回心神，点上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然后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
见姒亭曈情绪波动这么大，他强打起精神说道，
“这就是封建时代的悲哀，当一个朝代走入末期，必然会出现这种事情，
礼乐崩坏，纲常混乱，国有四维，礼义廉耻，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这种事情很无力，因为我们改变不了，想改变就只能等朝代正常更迭，
然后过个千年万年，一切理论一切人事优化到正确的版本，只有太平盛世才能让这种事情变少，
礼记中的大同社会，前置条件就是一个安定的社会。
丫头，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到自己，做好自己就行，既然你心中明白这些都是错误的，
那就要时刻警示自己，如果看别人这样你也要这样，那你就成为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的心也乱了……回家吧，以后…如果没必要的话，就别来这种地方了，俗世繁华，不如山野心清。”
雷木似乎是想逃避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无力，可谢玲琦知道他只是现在这样想，
如果下次再见到有什么不平之事，雷木依旧会管，他可以骗自己的思想，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当然了，谢玲琦也不会允许雷木随意游走俗世的，如果非要做恶人，那么这个恶人就由她来做吧。
这个封建而又病态的时代，他们几个年轻人真的无能为力，那些阴暗中的龌龊她看的比雷木和姒亭曈都要透彻。
归根结底还是阶级原因，而阶级矛盾又是最复杂，最难以解决的。
穷者谁不想达，而达者更畏惧穷，为求发达，穷人兢兢业业，辛辛苦苦，
农耕其田，工利其器，商务其业，学读其书，人人都在独善其身。
可除了那些少数的书生可以考取功名通过科举，其他大部分人仍然生活在艰难困苦中，
是他们不努力吗？是他们不上进吗？呵！面朝黄土背朝天都能熬，还有什么比这更苦呢？时代的局限罢了。
况且这个时代的达者不愿意，也不允许把发达的机会赐予穷人，更不愿意与穷人分享锦衣玉食，
他们将穷视为一种耻辱，他们曾目睹过诸多显贵之人一朝失势沦落为穷人，
见到那种落魄以后，便更加畏惧贫穷。
因此他们更加不遗余力的压榨底层穷人聚敛财富，以求将发达保持永久，福荫子孙，
这些人心中没有太多的家国观念，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谁坐天下不是坐，他们只是换一个跪拜对象罢了。
所谓上行而下效，穷者见达者做出如此龌龊之事，非但没有报应，反而越过越好，自然就会动起歪心思，
可本身阶级低，老老实实的话一辈子都不会有出头之日，于是为求发达，就只能另辟蹊径，
农弃其耕田不作，落草为寇，工弃其利器而不用，聚赌成瘾，商弃其贸易而不作，巴结权贵，放贷渔利，
学弃其功课不专，投机取巧，攀龙附凤……
这个时代有病，这个人界有病，难受的是他们看清了这个世界，却无力改变，甚至心生恐惧。
封建制度或许在我们现在看来过去那么多年，离我们太远了，那种环境就注定了人这个种族会有各种悲剧。
带着复杂的心情回了家，姒亭曈一个人坐在池塘边，曙月的声音在她脑海中不断响起，
不停的蛊惑她回到洛邑，拔出剑，将那些看到的肮脏污秽尽数消灭。
好在姒亭曈在雷木的教导下三观没有任何问题，她很清楚对错，
她真正无法理解的并不是那些人为什么要自甘堕落，而是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于人族的劣根性她有大概的了解，但她并不清楚所谓“社会”的概念。
在她心里，还是认为只要做好自己这个世界就会变得美好，雷木也是这样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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