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雷法！
宁亦眼中，闪过骇然。
而且他还感应到，方才那雷电光球，不过是钓者手中圆环威能的十分之一而已！
若是他愿意，一招之内，几乎可以秒杀岩壁下所有生人！
更让人发怵的是，这钓者出手间，还没有半丝灵力外泄。
而在激发了望气术的眼中，钓者也只是如同寻常人一般的青气在头顶，完全看不透真正的修为！
这是宁亦第一次能碰见隐藏自身修为的高人。
能把人与剑一同炼化的雷法，更是让他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那边极剑门外门弟子，俱都看到了张浦的下场，都被惊呆了！
钟叔只是眼眶微红，看着风吹过后，只留下一堆残剑的金属团，内心闪过几分悲切。
他张了张口，发现能说话了，便立马跪了下来磕头道。
“上仙请收手，我等愿意听从吩咐，只求放我们一马！”
身边背着重剑的中年男子还在惊愕间，被钟叔一个拉扯，也跪在了地上。
后边的极剑门弟子见到这般情况，也知道如今只有乞活一途可走，也纷纷跪了下来，口中叫喊饶命。
钓者只待他们叫了半晌之后，才冷哼一声。
顿时岩壁之下，瞬间恢复了寂静。
只有他手中圆环散发的电弧，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然而此时，钓者却不去看那些瑟瑟发抖的极剑门门人，只是微微转身，沉声问起宁亦来。
“道友，你能神临此间，也是修行中人，我看你劫数缠身，命途多舛，应该对生死有自己的体悟，你说，我该不该放他们走？”
宁亦一瞬间，有些愣神。
这妖能看穿自己神临并不奇怪，因为他修为应该至少都是元婴境了。
只是他把这十多人的性命，交由自己一句答话来决断？
那边钟叔等人，听了钓者的问话，都是眼巴巴地看着宁亦，只期望这陌生修士，能替自己说些好话。
他身后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钟叔只觉得因为替宗门运送一次物资就殒命于此，实在太可惜，太过冤枉了。
他自是这般内心祈祷着，却也不敢多嘴说一句。
若引起这恐怖大妖的不快，只怕不等那陌生修士答话，自己都得在雷光之下，瞬间化成飞灰。
那边宁亦的神魂，却分明感应到眼前钓者体内的杀意，正在不停攀升。
这钓者，或许之前没有把这些外门弟子全部杀光的打算。
但自那年轻人一句‘妖物’之后，态度便完全变了。
他哪里是问自己那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啊，分明是问天下修士与妖族不两立，他该不该大开杀戒！
这自己的命，也在这答案中呢！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
“哎，你与那极剑门本就是敌对了，不杀，留着干嘛？”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钓者陡然惊愕。
而极剑门那些跪着的外门弟子，也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只是宁亦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是指着极剑门门人继续说道。
“这些修为地下的外门弟子，前辈你应该把这些人全部杀光！然后夷平极剑门，我想你绝对是能做到的！”
“还有那紫霞宗，是这极剑门的上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里边的修士全都该死！我看前辈也应该一并杀了！”
此时，不惟钓者眉头一阵跳动，便是那些极剑门门人，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你也是人类修士，竟然这般歹毒！”
“人奸！你不得好死！”
“瞎眼的狗东西，老天怎么不把你收了！”
“……”
然而钓者气息猛然一涨，那些极剑门门人，忽而感觉喉咙被扼住一般，一时间难受至极，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宁亦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然则紫霞宗的门人，也是从灵州各处挑选而来的，可见有些观念，在百姓心中，是一脉相承！因此我建议前辈，联合妖族同道，实施三光政策，把整个灵州，化为焦土以绝后患！”
“轰隆——”
又一道闪电落下，电光照耀之下，宁亦的双眼似乎反射着邪异的光芒，搭配那激动的神情，扭曲的面目，几如地狱里的索命神魔。
便是那钓者，浑身也起了鸡皮疙瘩，他低声问道。
“何谓三光？”
宁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起来。
“此谓斩草除根之策，便是抢光，烧光，杀光！”
话音落下，整个岩壁，陷入一片难言的寂静中。
许久之后，钓者忽而吐出了一口气。
“哈哈——”
他忽而收起了手中电光圆环，心中的杀意，霎时消散。
就在那些极剑门弟子还莫名其妙的时候，却听笑声一歇。
“不准带走货物，滚！”
钟叔他们还在迟疑间，便听对面那眼睛有异象的乞丐慵懒说道。
“还不走怎地？等着前辈把你们化成灰嘛？”
这些极剑门门人，这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朝着雨幕冲去。
不一会，就消失在视野中。
等到那些人走远了，宁亦连忙收起了自己的阴邪嘴脸，朝着不远处的钓者拱手起来。
“前辈看穿两族之未来，恭喜恭喜！”
钓者定定地看着宁亦，之后苦笑一声。
“你这人，不过是看穿了我们妖族衰微，无力回天罢了！我纵然今日大开杀戒，也于时局无益，反而结下因果！可你要知道，当年我们妖族，也是有过鼎盛时期的。”
数十万年前，仙庭还未建立之时，大地上妖族称王，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强盛的王朝。
钓者的话并非虚言。
宁亦熟读典籍，自然也知道那是事实。
所以他点头道。
“所谓天道轮回，天地生万族，踏破万古，兴衰亦不过云烟罢了。”
这一句话，更让钓者怔了好一会。
“你说得不错，可惜我等身在其中，红尘纠缠，看算看穿了，也还是逃不过一劫又一劫。”
这次，便轮到宁亦沉默了。
有些话，说起来自然是潇洒万分，然而只等到自己入了局，才知道其实根本逃不脱天道的安排。
何况他自己体内更是有着一块大道碎片。
这也是纵然明明在黄蜂岭讲道的时候，把一些道德经的道理揉碎了说出去，但自己却完全做不到的原因。
所谓身不由己，大概如是了。
钓者往岩壁边缘踏出两步，伸手接了一些雨水，喟然道。
“小友，你说我们妖族，现大多隐居深山老林，与世无争，为何人族还是怀着非我族类斩尽杀绝的心理呢？”
“你方才说得不错，我纵然修为再高，却也杀不尽整个灵州人类，一些观念一脉相承，要想改变一族之思想，便如更改天地运行之规则，何其难也！”
宁亦抬头望天，见天色仍旧是阴沉沉的。
大雨已然变成了中雨，但仍然并非赶路的好时机。
因此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了一套茶具与小火炉，生起了火来。
那钓者见他指着对面一张木制小凳子，也是哂然一笑，卸了蓑衣草帽，坐了下来。
不一会，两人便各自捧着茶杯，看着岩壁上流下的连珠雨线。
宁亦啜了几口，感受到茶水微苦之后的回甘一会，才问道。
“前辈，索性无事，不如听听我的小故事？”
钓者转头看了他一眼。
“你说，雨中小故事，甚合我意。”
“呃，”宁亦呆了一下，才清了下嗓子，说了起来，“小时候，我家乡很贫瘠，唯一的收入就是种田，若是收成不好，说不定家里就有人要饿死！村东头，便有一户村民，家里只有两兄弟，因分家的缘故，对着父亲的四亩地争论不下，甚至为了多得一分地，带着妻儿与对方大打出手……”
钓者听到这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自是听出了，眼前的人类修士，是用村民兄弟俩暗喻人，妖两族。
“……只是双方其实实力差不多，不过是今天哥哥赢了后日弟弟赢了，但这般打得几次，打到最后打出了真火，动用了刀兵，他们自身缺胳膊瘸腿不说，妻儿都被打得卧床不起了……”
“后来啊，有一个恶邻居，见到两兄弟家都没一个正常劳力了，趁着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直接把兄弟俩家的房屋大门从外边锁死，然后火把一扔！”
“等到了天亮后，他装作来救火，但这时候，人都已经死完了啊！最后，邻居用很低的银钱，把那四亩田都买了下来，过上了富裕快乐的生活！”
‘砰’！
钓者把手中茶杯往茶盘上重重一放，凝眉怒道。
“什么狗屁故事！你简直岂有此理！哪有做下伤天害理之事后，反而生活圆满的！”
宁亦呵呵一笑，提着茶壶，给他斟茶，而后才慢慢说道。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弱者的自我欺骗啊，前辈经历比我多，应该更清楚这个道理才是，人死不能复生，后面的报应再多，又有什么用？”
“如果我们代入到那村庄中，都是那兄弟俩的邻居，前辈你觉得应该怎么对那兄弟俩呢？”
钓者似乎余怒未消，只是盯着宁亦说道。
“我自是不会做那放火夺田之人！”
宁亦把一口茶水在口中含了一会，闭着眼睛仔细体会后吞下去，才微微摇头。
“前辈，土地贫瘠，且存量有数，你不抢，子子孙孙繁衍起来，你说你的后代们，会不会变得跟那兄弟俩一样？”
“啊？！”钓者一时间，都呆住了。
稍微推衍，他便知道这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田地资源是有数的，村庄每户人家都要分。
繁衍更是生灵的天性。
如果不去抢，那多生下来的子孙该怎么办？
直接扔了嘛？
他一时间用右手轻轻拍着脑袋，苦苦思索起来。
若要顾及后代，是否真的要跟那恶邻一般，去烧杀抢掠？
倘若放弃，任凭后代生灭，自己多半也会滋生心魔吧？
这难道不是一个死局么？
这是不是月满则亏的一个天道规则？
真不能破局？
就在他眉间皱成了川字的时候。
“如果我是邻居，我会去外村看看，那里想必也有这样的兄弟俩，我不如放火烧他们的……”
宁亦离谱的回答，让钓者双眼瞪得滚圆。
“你，你果然是个天生煞星！但我问你，若你是兄弟俩其中一个呢？”
此时，茶壶中茶水已经倒尽。
宁亦把杯中最后一口饮下，才捏着茶杯，淡然笑道。
“我会跟兄弟联手，把村子中其它人彻底打服，然后带着他们去屠邻村，邻村反抗的全部杀了，投降的留下，然后带着这些人，再去杀其它村。”
钓者眼中陡然射出精光，他猛然站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宁亦……
翌日，风停雨歇。
岩壁之下，钓者与宁亦已经畅谈了一夜。
“宁老弟，为兄便走了，日后若有机会，你倒是可以用真身来灵州寻我！”
他迈出岩壁之下，便拱拱手，体内灵力涌动，就欲离开。
宁亦苦笑一声，问道。
“你都逼着我结拜了，我总不能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吧？”
钓者哈哈一笑。
“什么叫我逼着你结拜？不好听呢！你可是神临此间的，要是不同意，回去便是了，我也没办法强迫你啊！宁老弟记好了，老哥我叫江怀素！”
宁亦搓搓脸，有些无奈。
这江老哥，也是蛟龙属，不过却是从青蛇化蛟而来。
他哪里知道宁亦是被一块大道碎片传送过来的，便根本不是境界到了能随意神临的地步。
而在昨晚，一人一妖，彻夜交谈，这家伙就逼着宁亦与他拜了把子。
说是以后灵州妖物能跟着一起去杀‘其他村’的时候，派人喊一声就行，他江怀素必然率领妖族大军前去助阵。
“江老哥，老弟我修为低下，你要不要传几个绝技给我？”
江怀素眼角一挑，指着他怒笑起来。
“你虽然现下境界不高，但都能神临了，想必是有自己的绝招的，这般薅我的绝技，不过分么？”
这江老哥话虽这般说，只眼角全是笑意。
宁亦用一夜的时间，解了他的心病。
他也看到了眼前这身怀怪异气运的人类修士，将来或许真能搅动天下，达成那小故事里的大目标，所以与之结拜。
传授一些绝技，他自然是愿意的，这番话语，不过是调戏一下罢了。
宁亦哪里不知这老货的心态，也是故作生气道。
“老哥你这就不对了！你顾忌因果不敢挑起与紫霞宗的战争，让我这小弟去帮你们妖族冲锋陷阵，不给点好处，我怎么尽心？”
“好，好好！”江怀素便也陪着演起来，“今日是我出门不看黄历，惹到了煞星，看来只能出血一番，便宜你个小子了！”
说着，手掌虚抓，一本古籍便出现了。
江怀素把这书递给宁亦，略有不舍。
“这‘天心明觉神霄雷法真解’，陪我也有三百多年了，都有感情了”
“你修习时，需记得雷法无定式，不要拘泥里边记载的术法招数，这雷法，其实与那腾云驾雾的身法可以结合起来使用，应是很强悍……”
“神临之术，破绽颇多，容易被元婴境强者抓取魂魄，这书里边有一篇隐雷诀要，或可隐匿气息神魂，你务必先学会为好……”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又叮嘱了一些修行当中的注意事项，与之前未有结拜时的高冷样子，全然不同。
最后，终于到了分别之时。
宁亦捧着这本雷法真解，心里有些感动。
这仓促认下的妖族大哥，倒是真把自己当老弟了，一番爱护心意，全落在方才的细细讲解中。
“江老哥，我便走了，若是后边紫霞宗那掌教真人出手，还劳烦你拦一拦！”
江怀素微微点头，却抿了下嘴唇，不说话。
见此，宁亦也点头回应，而后脚下生出云气，往极剑门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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