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门被紧紧关上。
里面的任何声音都听不到。
林家和顾家所有人都来了，挤满了走廊。
那么多人的走廊，却没有人愿意说话，林夫人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就绪，却被护士拦了下来。
她的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
顾宴沉轻声说，“我刚才一直都在，宝宝很懂事，没有让姜胭受苦，才一个小时，就已经开到5指了。”
林夫人含泪，“真的么？”
顾宴沉轻声笑着，“您自己的女儿您还不相信么？刚才姜胭还顺手做完了课堂作业，超常发挥，写得比平时还好。”
“噗嗤”的一声，林夫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家人很担心，顾家人也一样。
这个时候，顾宴沉只能一个人一个人的去劝。
劝林夫人放心，劝老太太回去，劝林老爷子别激动，劝嘉礼撑住……
他看着产房那扇紧闭的大门！
谁来劝劝他啊！
他才是最焦急的那个！
又过了几个小时，连他都劝不下去了。
男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目光深沉，近乎涣散地盯着一个地方。
产房和手术室内部连接，产房大门锁了之后，除了几个缄默的医生小跑着进去，再也没有了任何音讯。
所有人都越来越焦急。
顾宴沉看着电脑上的文件，长指在键盘上轻轻敲打着。
好不容易从产房里出来一个小护士。
林家和顾家人蜂拥而上。
顾嘉礼早已经红了眼，把顾夫人和林夫人全都一把推开，
“里面怎么样？”
小护士被这群人吓得险些心脏病发，
“我也不清楚，杭医生不允许我们这些实习生进去。”
顾嘉礼揪着小护士的衣领，“你从里面出来的你能不知道？？”
小护士吓得声音颤抖，“我水平不高，我没资格过去……去了也是添乱……”
“我不信，姜胭是不是出问题了，杭医生是不是打算保小？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一定知道，你就是故意不说是么！”
小护士快要窒息了，“救——”
“嘉礼，”顾宴沉的声音响起，很冷淡，却也很强大，很稳定，头都没抬，依旧在打字，
“放开护士，滚回来坐着。”
“二哥！”顾嘉礼要哭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姜胭一个人在里面啊，她连个亲人都没有，她害怕怎么办！”
“滚回来，坐着，不然就滚出去。”顾宴沉还是这样冷静淡漠地两句话。
顾嘉礼松开了手，小护士赶紧跑了。
所有人再度沉默。
只有林夫人跪在地上默默念经的一丝声音。
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祈祷。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所有人不吃不喝，不知道黑夜白天，“吱——”的一声。
产房的门，终于开了。
杭医生缓缓走了出来。
雪色的白大褂上，飞溅着点点血迹。
他急促地呼吸着，整个人摇晃了两下，靠在墙角。
声音颤抖着，
“生了。”
整个走廊所有人都惊了，片刻的惊讶过后，是控制不住的哭声。
“孩子呢？”顾夫人和林夫人问。
“姜胭呢？”顾宴沉冲过来。
杭医生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他。
没有说话。
顾宴沉脸上的惊喜顿住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有些时候不用说话，不用交流，只需要一个眼神，就知道——
“产后大出血，能调来的血，我们已经都用上了的，出血量太大，相当于给她全身换了三次血……”
杭医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靠在墙上的身体缓缓往地上滑，
“这是病危通知书，”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薄薄的纸，
“请直系亲属签署后，交还给我。”
顾宴沉不知道在场是谁先疯的。
可能是林夫人，可能是林爸爸，可能是顾嘉礼。
但是无所谓了，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疯狂地围着杭医生：
【为什么不通知我们？】
【姜胭进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你把我的胭胭还给我！！！】
耳边全是愤怒的声音和哭声，所有人乱作一团。
只有他，像是去了某个真空的区域里。
呼吸不上来，却只能看着他们发疯。
杭医生本就虚弱，被人撞倒在地，面对这些人的指责，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闹了，”顾宴沉把林迎舟和林静文揪开，
“我说了，再闹就滚出去，”他把顾嘉礼推到一边。
“别哭了，她还听得见，她会伤心的，”
他把林夫人扶起来，最后他对顾夫人说，
“妈，替我先去看看孩子。”
顾夫人一样满脸泪痕，别人看不出来，但她知道，他才是最崩溃的那一个，
“宴沉，还有希望对不对？你给她签了那么多病危通知书，她每次都能回来的……”
顾宴沉点头，“我知道，你带着奶奶去看孩子吧。”
他把所有人安置在合理的地方上，把杭医生扶起来，抽出他手中的病危通知书。
一笔一划，写上自己的名字，
“请再帮帮忙……”他看着杭医生的眼睛。
所有人都在他身后，只有杭医生可以看到他的眼眶到底多么红。
杭医生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种平静的死寂。
无声的崩溃。
明明自己才是最绝望的那个，还要支撑着身体，当所有人的山……
他一秒钟都不敢看，转身就回了病房。
走廊里的人就这样麻木地等着。
等来了姜胭的十几封病危通知书。
等来了所有的医护人员相互搀扶着从病房里出来。
杭医生站在最中间，
“很抱歉……”
三个字说完，他的泪便“唰”的一声，掉了下来。
他对姜胭和宝宝的感情不比任何人浅！
看着姜胭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上消失，没有人能体谅他的感受。
顾嘉礼又要冲过去。
顾宴沉一脚把他踹到了墙上。
平静强大的男人对着杭医生深深鞠躬，
“您辛苦了，我知道，您一定已经……已经尽全力了，”他平静的声音如同哀鸣丧钟，听得人心如刀绞，
“我也替胭胭，谢谢您……”
杭医生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助理医生的身上。
他第一个，哭出了声音。
这天是个星期一，天气很好，冬日的暖阳从窗户里照射进来，绿植生机盎然。
顾宴沉有了个可爱的女儿。
他最爱的老婆。
陷入了深度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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