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小梅又站在大门口远远看，看不见爸爸，听不见骡子脖铃儿，小小身子默默失望。
爸爸是不是今晚还不回家？
小姨做了臊子汤，擀了长面，小梅盼着爸爸回来赶紧吃一碗。
夏莹莹叫她进屋：“小梅乖，不急啊，耐心等，爸爸今晚肯定回家。”
夏莹莹也等的心焦。
冬月里天黑得早，男人到现在还不见人回家。
从县城到乌兰矿区，从乌兰矿区到这个村，差不多绕了个大圈。
冷冻寒天出门跑买卖，家人谁不担心。
“小梅，回屋去吧，外面这么冷。”
小梅戴着手套暖帽，穿着补了一道补丁的新棉衣，感觉身上暖烘烘一点都不冷，她就要等爸爸回家。
一串自行车轱辘响，大爸也去县城了，这会儿才返回。
“大爸，你碰见我爸爸了吗？”小梅抬起眼睛问的很认真。
“你爸还没回家？”
江红旗嘴上问，心里想，这小子出一趟门做买卖要两天时间，回来就是晚上。
自行车前面挂着鸽子笼，一只鸽子咕咕叫，小梅很羡慕，栓栓有鸽子玩了。
江红旗进了他家院子。
小梅心里想，爸爸什么时候也买一辆自行车。
夏莹莹喊小梅别冻着，小梅心里空落落进屋里。
屋里点亮了一盏煤油灯，小梅看屋里的小姨是妈妈，神思有些恍惚，小身子心里的失落一下子没有了。
小梅刚进屋，骡子车停在李旺军家大门口。
江山朝里面喊：“表哥表嫂，出来拿东西了。”
刘芬先从院里出来：“山子，赶紧进屋烤火，喝上些热面汤，你出门这两天，我和你表哥心里扑棱扑棱的。”
江山乐呵：“我不进屋了，这是半袋苹果两条鱼，还有这一捆蒜苗粉条，还有还我表哥的一百块，给我表哥说清楚，他借我的三百算入股，我赚三百给他一百。”
“啥入股？你这就走啊？”
骡子车上的桌子板凳先放着，江山提着自家苹果和其它东西赶紧回家。
小梅和莹莹等急了，几大步到自家柴门口。
“小梅，莹莹，我回来了。”
小梅从屋里冲出来扑进爸爸怀里。
“爸爸，我要在大门口等，小姨怕我冻着，你看，我戴着手套帽子呀，一点都不冷。”
夏莹莹抱着小宝站在门台上，眼睛看父女俩亲热，嘴角微微笑。
江山要接过儿子，被夏莹莹拒绝了。
“你身上冰，进屋烤热了再抱孩子。”
江山进屋里，脱了大衣放炕沿边，挨着炉子烤身上，手指头冻木掉了。
“莹莹，要不是一路走着，真把人就冻僵了，这种天愿意出去做买卖的人没几个，真要出去，那是真赚钱。”
江山掏出来一百块还给夏莹莹。
“你的钱你拿着，你腊月里回家买东西，我身上本钱够了，表哥家骡子车能拉多少东西呢，有了货车就方便了。”
小梅一脸惊喜：“货车？爸爸，咱家能买来货车吗？”
“爸爸好好挣钱，先买一辆兰驼农运三轮车。”
有一辆三轮车，拉砖拉木头拉沙子盖新房。
江山想了一路，用一个月时间挣回来一万块，让这个家有机动车有盖新房子的本钱，自己再回去当老江董。
今天一路走一路做了这个决定。
今晚就不能睡在自己炕上睡回去。
“小梅，吃苹果，小姨也吃，小宝用勺子挖成苹果泥吃。”
屋子里暖烘烘，他们三个吃苹果，江山吃了三大碗臊子面。
小梅想起吃苹果的时候还是十月里，一个苹果切成三牙跟爸爸妈妈分着吃。
“爸爸，小姨腊月二十三才回家呢。”
小梅说这个意思的时候满脸兴奋，小嘴贴在爸爸耳朵边悄悄说。
江山亲一口女儿脸蛋：“好啊，小姨能陪你二十天了。”
“爸爸你看呀，小姨穿着妈妈衣服。”
“看见了，你想叫妈妈了就叫。”
“我不敢叫出声，我在心里叫呢。”
江山心里疼得揪一下再揪一下。
小梅，小宝，爸爸拼了劲儿努力，让你俩有妈妈。
小宝很快会说话，听见姐姐叫妈妈，也会跟着叫妈妈，江山觉得小姨不会拒绝小梅叫她妈妈。
夏莹莹在坟前哭晕了一回，再清醒的时候抹了一把江山脸蛋，说山子你瘦了。
江山意识到夏莹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灵犀相通，心心相印意念一致，两个人成了一个身体一个人，娟娟就是莹莹，莹莹就是娟娟。
夏莹莹读了五年师范大学，她的生活要从这个穷苦山村走出去，江山预想，她要把两个孩子和眼前的男人也要带出去。
她的这条路不好走，会遇到很多麻烦。
江山知道，自己手底下钱挣的够多，夏莹莹要走的这条路阻碍会小很多。
李旺军和刘芬抬着桌子板凳送过来。
“山子，你小子拉来一张吃饭桌椅板凳，撂下就跑了，我和你表嫂帮你抬过来。”
江山乐呵。
“表嫂，是在镇上李木匠家里买的新桌椅板凳，我想着明天搬过来。”
李村长两口子进屋里，夏莹莹很不好意思，说留的面条都被娃爸吃完了，你们吃苹果，可甜了。
刘芬接过苹果，满口夸赞：“莹莹，山子刚才还骡子的时候给我们家放了半袋苹果，还放了两条鱼，那玩意儿我哪会做，在门台上冻着呢。”
夏莹莹一口答应帮忙：“表嫂，我明天帮你做，保证好吃。”
李旺军说另一个意思。
“山子，你明天还要出门吧，我今晚给骡子拌了一槽料，多添了两碗包谷面。”
江山抱着儿子玩儿，刘芬接过去心疼一会儿，一个劲儿夸赞这孩子咋这么乖，没听见哭过一声。
“表哥，骡子明天歇一天，我要给家里挖一口水窖，趁着有雪装窖里，我们家吃水就不用愁了。”
江山的这个意思让李旺军很吃惊，大冬天的谁挖水窖，地面能挖开？
“山子，你大哥家门口的水窖不给你用吗，他们两口子没这么过分吧？”
江山撇嘴，也是无奈：“我提一缸水还要叫他们开锁，我不嫌破烦。”
李旺军知道陈美莲小气，故意锁了水窖，就怕山子用水量太大，还说大门口老有孩子们玩儿，不锁不行。
七百户村吃水是大问题。
没有机井，夏天靠下雨储水，冬天靠下雪，哪一年干旱就是大麻烦，一桶水循环用，舍不得洗手洗脸，大人小孩从头到脚是垢痂。
听说城里人隔三五天就要洗澡，七百户人想不到水可以那样浪费。
刘芬趁着还桌子，还有一个意思要跟夏莹莹说。
“莹莹，你今晚在我家睡，小宝抱过去也行嘛，咱俩妇人家操心小宝，总比你一个人操心方便。”
今儿给了刘芬家一些东西，还掉了一百块钱，表嫂不但要夏莹莹住她家，还让夏莹莹抱着小宝。
江山刚要说不用了，跟前天晚上一样他睡表哥家厨房炕，没想到夏莹莹一口答应跟着去。
“行呢表嫂，我和小宝去你家。”
只要山子挣钱买东西，给表哥表嫂分了一部分，夏莹莹不怕在他们家借住不方便。
“不行，我不能睡在这个炕上。”江山看上去很急。
“你家炕你不能睡？现在有新炉子有煤炭，添一炉子到天亮了，你怕冻着？”刘芬满脸疑惑。
江山看夏莹莹裹好小宝抱着出门。
小梅可怜巴巴：“小姨？”
夏莹莹牵住她一块去。
“小梅也过去，炕上挤挤，这有什么？”
李旺军和刘芬领着夏莹莹和两个孩子走了。
江山在他们身后喊：“不管我了吗？”
刘芬咯咯笑了一串：“你个大男人家怕狼叼走吗！”
江山一脸担忧，明天一早眼睛一睁回去了咋办，事儿还没办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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