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惊城（6）皇天平分四时秋
顾惜颜见白诺城逃出升天，不由得欣喜若狂。连忙摆脱剑五，从邙山折返。哪知刚刚出山，就被一人拦在路上，这是一个此时她最不想见的人。
梧桐雨庐——黄易君！
黄易君自然知道顾惜颜为什么要舍命救白诺城，就像那次她突然出现从梧桐雨庐带走他一样，但是顾惜颜却不知道为何黄易君会在此时出现在此地，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从哪里知道这么多讯息？
但这些都已无力追考，黄易君的秋水剑比想象中的要厉害，梧桐雨庐还在的时候，他是能被世人定义的黄易君，此时雨庐已毁，他好像摆脱了束缚，修为更上一层楼。
他出剑奇快亦绝，陡得径直饶过顾惜颜直扑白诺城，去势快绝，态如崩山。
若今日是雨幕滂沱之夜，恐还能平添几分连绵汹涌如江海之势，再不是众人惯称的“秋水剑温婉如诗，不若同为水中取剑的千潮怒沧和山海剑经那般大气磅礴”，单看这一剑就绝不在太白千潮怒沧剑之下，显然是出的绝杀之着。
但是……好在今夜没有雨，只有火！是怒火，急火，是舍生赴死也要救人的心火！
剑首和其他剑士迅速向白诺城靠近，良机难寻，由不得她半点迟疑。否则腹背受敌，徒待死耳。
她猛然振臂，喉咙一甜嘴角豁然流出些许血迹，然而大多血都被她忍住咽了回去。忽然之间，她好像解开了锁住双手双脚的铁镣，搬走了压在身上的巨石，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拔升，她翩飞于群宫之巅，紫色的纱裙鼓风狂颤，姿态飘飘兮如九天玄女临凡，任这未央宫中佳丽万千，也不及她持剑独立的风骨姿态之万一！
她搏命施展，猛然扫出一剑，刹那间青光漫天，是剑气，比雨密，比夜冷，每一丝都比天墓杀剑还要凌厉，正是太清上剑中诛杀燕英的那一式极招，名为“皇天平分四时秋”者。然而这次更加霸道，这一剑藏拙已久，彻骨冰寒的肃杀之气倏然间激荡宫城，烈焰为之偃息，这一剑本为剑首所留。
“‘皇天平分四时秋’！居然……顾师姐居然破功散息！为了他？！”
原来昆仑武学本有隐疾，那便是阳刚过盛，阴柔不足。无论内功心法太霄真气，亦或是碎星掌力乃至天尊指法，无不是纯阳至刚之绝学。
男子本是阳刚之体，修炼自无碍处，但是女子体阴气柔，若常年修炼纯阳刚武学，不免阴阳冲击，以至耗损过盛，最后血衰气败、不能久持，故而昆仑山中女子的武学境界多不若男子。当年柳琴溪未曾追随长柳习风一同拜入昆仑，其中不乏此故。
所以，其实顾惜颜一直缺一门适合女子修炼的内功心法。但顾惜颜能被昆仑掌教古南海称为昆仑第一人，自然有她独绝之处。只因她自小炼有一秘法，正是十剑士口中所谓之《不老长春功》，此奇功以‘摄心还念，凝神守息’八字为精要。
练此秘法可使息相柔细、出入绵绵，能以最小的代价施展功力。为练这奇功，顾惜颜自小便以鸿毛抵鼻，以呼吸不绝而鸿毛不动为准来检验气息之柔细绵深。
这奇功玄妙非常，练至入门，便可做到“鸟兽鸣啼无音不清，眼清眸净无幽不睹”；练之再深可身清体净、骨相血脉大异常人；至大成臻境，可向天地争寿命，至此花不谢，人不老，所谓芳龄永继，仙寿恒昌，这便是不老长春宫最终之所求。
长春宫历代宫主，寿命都大异常人，百岁乃至百二十岁皆不以为怪，多因此故。
但天道命数，尘世之中岂有长生不老之人。奇功以凝神守息而驻颜养寿，所以此功禁乱忌急，故而多年来顾惜颜皆以最小代价施展功力，功不出六分，纵遇强敌，非临死之际，施展功力“禁七绝八”乃是元清丰给她的警告。
太清上剑中藏有三式绝剑，名为上三绝，分别是“奋开六合”、“御破万乘”和“皇天平分四时秋”，这三式极招因耗损过巨，正在禁绝施展之列。
因为一旦散功乱息，以十成功力搏命，小则前功尽弃，大则花枯人死，盛败转换之急更快于常人，或许只是数日，更有甚者只一刹那而已，这便是上天补损之道。
那年孤身前往海云边击杀叛徒燕英，中途被聂云煞所截，是顾惜颜生平第一次破了元清丰的禁七绝八之命，足足用了十成功力搏命一击，换来的结果就是修为骤减，周身彻夜有骨断皮裂之痛，足足卧床数月才慢慢平复，而今这是第二次……
远处，满脸震惊的丁冕目不转睛地望着，接着便看到黄易君的剑势瞬间被淹没，如同狂风骤雨中一只飞鸟被雷电击中，砸落进未央宫中。
“这便是昆仑第一高手么？！”霍炎、赵阔等人心中如巨浪翻涌，良久都化作一声赞叹，“盛名之下无虚士，果然藏拙良久。”
甘泉宫中，李易真如回到了自家的风陵场一样随意，只看他命人敞开大门和窗户，又让人斩断荒草，将桌椅都摆在花园之中，坐在窗前对月饮酒，如同看戏一般得看着在未央宫中屠戮如魔的白诺城。
他浅浅地饮了一口，似要把胸肺都哄热得更加畅快欢愉，嘴角勾起得意冷笑，“这陈煜的杰作真是不错，有趣，有趣的紧！”
身旁的凌寂眼力非凡，躬身说道：“主公，这白诺城丹田已毁，内息全无，却能凭借这把天下第一剑横扫禁宫，当真诡异莫名。属下看他情形，智失魂乱，恐怕已经成一代邪魔，比之当年屠戮宫城的血炼女姑红鬼也不枉多让。”
李易点点头，笑意更浓，似乎想到什么又惋惜地叹道：“可惜晚了三五天，否则芒山大典上一定更加精彩。”
凌寂沉思片刻也点点头，芒山大典已毕，虽然今夜未央宫惊天血案的奏报最多两三日便会呈到仁宗面前，但即便他有滔天怒火，也绝没有发生在大典前，让他将封禅大典临时取消或者在大典上突然发疯似地大杀四方来的痛快，于是凌寂也畅然一笑，附和说：“即便如此，想必过几日鹰书传到，仁宗也会气得头痛欲裂吧！”
然而此话刚落他却突然脊背发凉，心里突然暗子想着：“若血案发生在前几日，芒山大典，仁宗是会忍辱负重继续召开，还是极怒滥杀呢？九五之尊，一代帝王，如此大辱，恐怕更多是后一种，那这样的话，替主公上芒山的客行南和厉南宫二人岂非必死无疑？如果今夜之变奏报去的早，客厉二人又走脱得晚，又是否能逃过一劫呢？”
他余光看了看正饮酒冷笑的李易，又看了看那远处正在激斗的赵阔，心中暗自猜疑，“今夜这一出，是否也在预料之中呢？”
剑首飞身冲去，直扑白诺城，黑衣人走了，顾惜颜也受了伤，即便突然气势暴涨，拦在中间，但多番力战已属强弩之末，绝非是他的对手，何况其他剑士已经陆续追来，所以此时无人可拦得住剑首和他想做的任何事。
“想必那位便是顾惜颜姑娘吧？果然天香国色、容姿绝丽，更难得有这等超凡的精深修为，少宗主若要援手，无须顾忌，我幽州可不惧仁宗。”李易豪气干云地说。
丁冕皱眉犹豫片刻，最后抱拳道：“长陵公误会了，此人因触犯门规，早已被逐出昆仑，生死何为，与丁某和昆仑都无干系了。”
“哦？是吗？”李易满脸讶色，侧首看了看凌寂，见他点头才知道此事，最后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顾惜颜横在二人中间，勉力强提一口真气，紧紧握住手中伊人轻锋，但她气息虚浮，身姿微晃，任谁一看也知早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然而就在剑首要一并拿下二人之时，高瘦的剑二突然施展轻功追来，只看他在剑首耳边低语了什么，接着就看剑首握拳犹豫片刻，忽然就和剑二一道转身折返，方向直扑皇陵而去，去势匆匆。其他追来的剑士先是一愣也跟着折身追去。
这离奇的一幕，直看得顾惜颜惊诧莫名，好在她登时反应过来，再不敢迟疑片刻，转身背起白诺城就向宫外飞快掠去。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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