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贞回到暗卫堂已是深夜。
这里的暗卫，几乎都是飞影教出来的。
飞影的弟子分为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姜贞的院子在王宫后山的密林里，是内门弟子才有的独立的院子，分布在密林各处。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来，这里的东西都还保持得干干净净，就像她从没有离开过一样。
她有些感动，一定是师姐她们常来帮她打扫。
抽屉里放了几件少女的新衣服，有白色，有青色，还有黑色的劲装和夜行服。
她拿出来比了比，不大不小刚刚好。
拉开另一个抽屉，里面是少女的肚兜、袜子、里衣里裤、手绢......这些私密的衣物。
应该是二师姐给她做的。
现在太晚了，只能明日去大堂看看师兄和师姐们。
到小厨房烧了沐浴的水，痛快地洗了个澡，等头发晾干，倒床就睡。
这一觉很踏实，她只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还在冯宅的架子床上，顾翦之从后背抱着她，轻声问：「我们做夫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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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寅时不到，姜贞便起来快速梳洗。
还是一身黑色劲装，头发用头绳简单地捆在脑后。
言大人让她当教导陛下的嬷嬷，可她这打扮和宫里的其他嬷嬷比起来，更像一个叱咤风云的女将军。
轻盈地走向正堂，昨日与飞影说好了，这个点在正堂后院集合。
正堂是平日里内门弟子们吃饭议事的地方，正堂后院养着上百只鸽子，都是传消息用的。
盛国和北凉的暗卫据点发出的信鸽，会飞到正堂前院里。
姜贞才到前院，就有三只鸽子在那儿啄米。
她走上前将三只鸽子脚上捆的小竹筒取下，拿出纸条查看，都是关于言大人的女儿初晴小姐下落的——两条消息都说最后见到初晴小姐是在南疆，一条消息称北凉王牧蒙康也在找初晴小姐。
姜贞带着纸条走到正堂，一进来就发现大师兄，三师兄、二师姐和九师姐排成一排在大堂里等她。
大师兄不苟言笑，二师姐一脸温和，三师兄吊儿郎当，九师姐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姜贞不好意思地走到四人前面轮流打招呼：「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九师姐。好早啊！」
顺手将三张纸条递给大师兄。
九师姐二话不说，跨两步，冲到她面前就出招。
姜贞怕把大堂的东西给打坏了，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快速跳到院子里。
九师姐跟着追出来，劈头盖脸又是一招。
姜贞不应战，一闪便又回到大堂里，躲在二师姐的身后，歪着头对二师姐撒娇：「师姐，她打我。」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任谁看了都会心软。
大师兄和三师兄觉得好笑，但是女孩儿家的打闹他们管不了。
姜贞这种死绿茶的口气，九师姐心里清楚得很，正准备跑来继续揍她，飞影来了。
「吃饭了。」飞影后面跟着厨房的大婶子们，抬了两提双层蒸笼过来，打开蒸笼，是热腾腾的包子。
几人开始无声地吃包子。
姜贞看气氛不对，问二师姐：「师姐，其他师兄和师姐呢？」
众人停下来并不说话。
二师姐有些伤心，忍着心里的难受回答：「老四和老五出门做任务去了。其他人......都......没了。」
姜贞一下子怔在当场。
二师姐吸吸鼻子继续说：「不说这些了。你能回来是喜事，一会儿吃完，你和师父还要去宫里。」
说罢，她给姜贞夹了个大包子。
「他们都安葬了吗？在哪里？」姜贞止不住难过，想起一起长大的同伴们，她甚至都没能见他们最后一面。
二师姐含着泪给她泡了杯热茶：「除了老十只找到一只手，其他人都是师父去收的尸。葬在后山上。」
姜贞默默点头。
离开这么久，回来却是师兄师姐们的死讯。此刻，姜贞只感到责任重大。
她内心暗自下决定，从今日起必将尽一切所能护着暗卫堂，绝不再让一人牺牲。
大口大口地吃着二师姐给她夹的包子，姜贞将苦涩一起吞入腹中。
与师父一起到宫里，刚好寅时。
宫人们着急地往金碧宫跑，像是发生了大事。
飞影揪住一个宫人问：「出什么事了？」
宫人一看是飞影大人，忙解释道：「大人您在！言大人薨逝了。」
「什么？」姜贞和飞影立即往金碧宫方向赶。
宫人们从宫门口跪到金碧宫卧房外面，人人都在掩面哭泣。
卧房里，跪在床边的是哭得最大声的言廷之，和低头自责的七两。
后面跪的是提前上朝，就听闻噩耗的几位大臣。
姜贞和飞影走近床边跪下。
言廷之看到姜贞，像是看到救星：「姐姐！父亲走了。」
他抱着姜贞痛哭，像小时候摔倒了要她抱一样。
姜贞拍着他的背安慰，心里在指责自己回来得太晚。
虽说她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能耐，但是如果她早点回来，是不是能帮言大人分担些事务，他也许就不会这么操劳而早逝了？
如果她早点回来，是不是能给师兄师姐们打打下手，老六、老七、老八和老十他们也许就不会这么早死？
言大人昨日的嘱托在她心里回响——
瑶真......廷之就拜托你了......你一定要帮我看着他......保护、辅佐他......让他成为一个好王。若夏国真要亡在廷之手里，你就帮我杀了他，让大臣们另选贤能都当新王。
这便是言大人昨日只对她一人说的话。
言大人太了解她了，越是这样说，姜贞越不会放弃言廷之。
绝不会让言廷之死！姜贞心里暗暗发誓，誓死保护言大人的血脉。
姜贞双手握住言廷之双臂，将他撑起，让他正视自己的眼睛：
「陛下，从今日起，您必须肩负起夏国的重任。不要让言大人失望。不管前路如何，属下一定陪着您，到您可以独当一面那一日！」
这话她说给夏王言廷之听，更是在给自己立誓。
言大人的大恩大德已经还不了，那就一定帮言大人完成遗愿，保护辅佐他的儿子成为一个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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