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乔兴文觉得自己下到地方，只要努力工作，做出成绩，上面再有老领导关照着，必然会一路长虹。
普通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市长，市委书记，说不定有朝一日，能达到老领导的高度。
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地方上的工作，根本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干，也不是努力就能做出成绩，每天大量的时间用在勾心斗角，互相算计上。
几年干下来，什么成绩都没有，而老领导欧阳辰也退居二线。
乔兴文这才明白，对他而言，副市长是开始，很可能也是结束，他这辈子，很可能都只能在副厅级兜兜转转了。
可是，他才四十多岁，又不甘心认命。
逐渐地，他开始失去底线，项目能抢的就抢，抢不过就利用副市长的身份抢，不管适不适合，先抢到手里再说。
折腾了一段时间，手上是有了一点所谓的成绩，可他在昌顺市的口碑，也下来了。
下面的人对他不满，上面的人，也不觉得他的成绩是能力的体现，距离预定的目标反而越来越远。
也就在这时候，欧阳瑞进了看守所，老领导欧阳辰也受到儿子的牵连，被纪委带走接受调查。
乔兴文本来还想拜会一下老领导，求老领导用最后的影响力，给自己铺铺路，结果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这让乔兴文再也没有心气，去争常务副市长，甚至对争一个常委副市长的位置，都变得毫无信心。
毕竟，这是进班子，必须得强力的人支持才行。
然而，让乔兴文意想不到的是，过了没几天，省委组织部竟然找他谈话，又过了没几天，他直接成了常务副市长。
事后，他才知道，是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为他说了话，硬生生地把他推到了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上。
但很明显，这个常务副市长不是白当的，关键时刻得给人家办事。
几番权衡之后，乔兴文终于还是拿起了手边的办公电话。
欧阳瑞入狱，老领导欧阳辰被带走调查，他实在没办法再为光豪矿场保驾护航。
毕竟，老话说得好，此一时，彼一时。
人都是自私的，考虑问题，终究还是要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做有利于自己的事。
但乔兴文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电话拨出去，他就再也没回不了头了。
几百公里外的宋思铭。
下班时间以后，宋思铭接到了孙国华的电话。
孙国华将昌顺这几天所发生的事，跟宋思铭详细地讲了讲，包括但不限于，台安县公安局已经控制住相关嫌疑人，昌顺官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正以光豪矿场的塌方事故为焦点，展开激烈的博弈。
宋思铭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营救一个沈光豪，却把整个昌顺官场都拽下了场。
而现在的昌顺官场，就像是一个气球，两方相争，越涨越大，等大到爆开，省纪委就可以下场收拾残局了。
宋思铭本来想和岳父叶安国汇报一下昌顺的情况，但是，考虑到，现阶段，台安县公安局针对嫌疑人的审讯，还没有取得突破，尚未拿到实质性的证据，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但是，不和岳父叶安国汇报，不代表不跟别人说。
这种立功的机会，肯定得给自己人。
而这个自己人，自然而言就是王振。
宋思铭和孙国华通完话，马上就给王振打电话。
那头的王振，还以为宋思铭打电话，是问六株保健品的事，电话一通，他就宋思铭说道：“我们已经和吕林聊过了，吕林指认了申建源，以及与申建源有着密切关系的登津市官员，包括络宁县县长魏晓阳，市直某些部门的负责人，白汉森那条线，我们也在跟，估计很快就能收网了。”
“没有大鱼吗？”
宋思铭问道。
“当然有，没有大鱼，登津市之前的处理公告又怎么可能避重就轻。”
涉及到高级干部，王振还是比较谨慎的，只说有，没提供具体名字。
“那我再送你一窝大鱼吧！”
宋思铭顺势说道。
“哪的大鱼？”
王振好奇道。
“昌顺。”
宋思铭回答道。
“昌顺？”
省纪委雷霆行动开展了将近两年，可还没有触及昌顺，王振试探着问宋思铭，“你确定昌顺有大鱼？”
“登津的引爆点是六株保健品公司和申建源，昌顺市的引爆点是铜山矿业和唐俊峰，顺着这条线，肯定有收获。”
宋思铭告知王振。
“铜山矿业……唐俊峰……我好像听说过。”
王振喃喃说道。
“听说过就对了。”
“唐俊峰是铁打的昌顺首富，在全省都能排到前三。”
宋思铭介绍道。
“那这条鱼可真不小。”
王振的语气变得兴奋。
“现在，昌顺内部正围绕着一起安全事故斗法，而这起安全事故背后，就是铜山矿业和唐俊峰，王主任可以早做准备。”
宋思铭提醒王振。
“明白，明白，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王振呵呵笑道。
纪检系统晋升靠什么，靠办案，办完登津的案子，如果接着办昌顺的案子，那真就是无缝衔接了。
“再附送王主任一条小鱼吧！”
宋思铭想了想，又对王振说道。
“小鱼？”
“多小的鱼？”
宋思铭送大鱼，王振不奇怪，送小鱼，还是第一次。
“一个处长。”
宋思铭回答道。
第二天。
青山市商务局关于四方建团保健品项目的立项审批材料补充修改后，再一次提交到了省市场监督管理局，特殊食品科。
这一次都没等到第二天，当下下午就被退了回来，而且退回意见，再一次抄送给了青山市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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