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西搬走后没多久，高中就开学了。
梁母找了个保洁的工作养家，几乎没有休息日。
梁童的高中不算太远，于是她工作日走读回家帮母亲做饭，周末去医院帮忙照顾父亲。
日子忙起来，梁童很多时候也顾不上在手机上与徐望西保持联络，好在和新同学相处得还不错，冲淡不少的孤独感。
就在她逐渐开始适应新的生活状态时，徐望西继母坐着豪车又回来了。
邻居打量的目光不断，都在窃窃私语，议论徐家发财的事之前怎么藏得那么严实。
梁童拉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高瘦女人，恍惚了一下才想起问好：“……赵阿姨，您怎么回来了？”
母亲在屋里听到动静，急忙跑出来待客，神色有些紧张。
“童童新学期怎么样？也不见你来家里玩。”赵阿姨在沙发坐下，例行程序般地说着寒暄话。
还没等梁童回答，她又接着说：“阿姨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我吗？”梁童怔住，梁母看对方似乎不是为催债而来，稍稍松口气。
“嗯，小西生病了。”
“啊？他怎么了？”
“他在新学校似乎是不太适应，情绪不好，已经在家养病两周了。”
梁童回想他之前在学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模样，难以置信。
“阿姨想让你也来这个学校，有个熟悉的伙伴陪着，他肯定会好些。”
梁母面露诧异，为难地开口：“我也想童童能帮上忙，但听说小西去的学校特别好，学费也贵，我恐怕供不起……”
“而且，阿姨，我分数不够。”梁童也有些难堪。
赵阿姨像是知道她们会如此回答，立马接上：“考试分数是次要的，不过是找人多花点钱的事儿，只要童童愿意去，这个月就能办好手续。
“学费暂时不用操心，我很喜欢童童，还打算认她当干女儿，这就当我资助她读书了。等她长大出息了，想还再慢慢还。
“小姑娘从小成绩就好，之前还教小西学习，好苗子不能耽误。况且，听说童童现在的学校已经很多年没出考上京大的学生了，童童难道不想去所好学校，考上你姐姐的大学吗？”
她说得格外流畅，本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内容，被说得平稳没有起伏，像一个背稿的人工智能。
大概是因为提到了姐姐，母女二人听罢，沉默许久。
梁童看着母亲的脸色，而母亲扭头看向墙上的女儿遗像，再转回来时，艰难地开口说：“太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还这份情。”
接着是泪水不断从那双变得暗淡浑浊的眼睛中滚落。
赵阿姨从包里掏出刺绣精致的手帕，礼貌地递给梁母：“是我找童童帮忙，也该是我添麻烦。”
梁母摆手不敢接，自己抬手抹掉眼泪。
梁童很想问问赵阿姨为什么，是不是又是徐望西要求的，但最终没有问出口。
她心情复杂地和母亲送走客人，好不容易平静下的心再次乱成一团。
轻易获得优越的教育资源和青梅竹马的陪伴，旁人听来也会觉得她是遇到贵人了。
她既期待与徐望西重回朝夕相伴的日子，又隐约害怕再在他身边呆三年，自己或许真的会丧失正常交友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她感到她欠徐家太多了。
未来真的还得起吗？
徐家动作很快，果真不到一个月就帮梁童办好了转学手续。
转学过去那天，梁童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窘迫。
宽敞的教室里是零零散散的单人课桌，同学们一个个光鲜亮丽，女生们顺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用精致的饰品装点校服和名包，男生们大都也细致地打理了发型，腕上点缀着各类名表。
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的梁童，顶着上所学校要求的齐耳学生头，浑身上下看着最有质感的就是校服。
仿佛误入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看到梁童质朴的模样，大家对转学生的好奇与兴趣一下消散了，欢迎掌声稀稀拉拉，只有个别男生吊儿郎当地交头接耳，议论梁童脸蛋倒是挺可爱。
坐在第一排徐望西始终垂着眼睑，梁童看他好几眼，直到年轻时尚的班主任请她下台落座，她也没能和他对视上。
而课间，梁童又看到他被一群人围着追问怎么请假这么久。
徐望西坐在原位，浅笑着应付大家的嘘寒问暖。
梁童隔着大半个教室静静地注视着他，他把头发留长了些，碎发柔柔地垂在额前和两鬓，整个人比之前更白皙更削瘦，像真的生过一场病，气质温润却又疏离。
明明只是两三个月没见，梁童却觉得自己熟悉的小男孩突然长成大人的模样了。
徐望西似是不经意侧目，与梁童视线对个正着，但仅仅两秒，视线便快速从她脸上移开，仿佛并不相识。
梁童眉毛蹙起，不知道他在唱哪一出新戏。
“望西！”
教室门口突然传来爽朗又甜美的女声，一个留着齐腰长发的女孩大大方方地走进不属于自己的教室，围着徐望西的人群见状自然分开，空出一片供女孩站立的空间。
“你终于回学校了，我都打算去你家找你了。”女孩带着点撒娇的口吻，将一瓶装着果汁的精致玻璃瓶放在徐望西桌子上。
徐望西只淡淡笑着，没有接话，安静地听女孩滔滔不绝地分享他不在校时的趣事，直到上课铃声又响起。
梁童看呆了，既因为那个女孩雪肌粉唇，实在太漂亮了，还因为徐望西对自己的态度举止，陌生得令她迷惑不安。
更令梁童没想到的是，接下去不论是午休还是放学， 那位漂亮女孩都出现得十分及时，在徐望西身旁亦步亦趋，梁童甚至找不到和徐望西搭话的机会。
她开始怀疑是赵阿姨弄错了，他现在看起来根本不需要她。
放学后，梁童独自走了很长一段路到公交车站，等车的人不多，穿着同款校服的更是没有。
这所学校没有人会住校，所以没有宿舍，她只能乘坐公交车往返上下学，每天耗掉她快三个小时的时间。
梁童头倚着玻璃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从繁荣的闹市渐渐变成破败的街景，心中突然无比后悔答应来这所学校。
“我怎么变得这么懦弱。”她再次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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