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在京郊跑马，期间遇到了好几位熟人，有的是和谢珩相熟的世家子弟，也有是他曾经的下属或是上级；更有的是从来没寒暄过，此次大概因为谢珩封侯才上来露脸的。
这些人都是和好友同行、再不然也是带着小厮侍卫，没有一个是像谢珩这样带着妻子出来跑马的。
因为这个缘故，谢珩也不想和他们假客套什么，简单打了个照面就带着乔乔离开。
乔乔也不喜欢那些人打趣戏谑的语气，以及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抬眼看向斜前方的谢珩。
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下颌紧绷，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在没有遇到那些人之前，她明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心情是很不错的。
肯定是那帮家伙影响的。
她催马上前，勾住他的手。
谢珩被她的动作带回了思绪，看向她。
乔乔：“难得出来一趟，别因为那些人影响心情，多不值得。”
谢珩反手捏了下她的手心，因两人都在骑马，只是一下，就放开了。
“没有生气。”
他只是不喜欢那些人将他带妻子出门这件事拿来反复地打趣说笑，好像这是什么稀世罕见的听闻一样。
事实上，大晋的官家女子，只要家里有条件的，马术几乎是必学的；只不过这些闺秀在嫁人后再无闲暇去享受跑马的时光罢了。
这些人不为自己不能多体贴妻子而愧疚自责，反而觉得他过于娇宠妻子。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再有，他更不喜欢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即便因为她在，已经刻意收敛过了，他也还是有想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挖出来的冲动。
说起这个，乔乔也很气，但她气得不止是那些人冒犯的眼神，更有的是他们话里话外对自己妻子的嫌弃。
“瞧瞧人家侯夫人，成亲多年，还是少女一样的好颜色，不像我家那个，脸上都长皱纹了，黄脸婆一个。”
她当时听到这话，很想一口口水吐那个人脸上。
虽然她没干过这么没教养的事，但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
就那成日游手好闲、只知道在花天酒地沾花惹草的狗东西，他妻子变成黄脸婆的原因就是嫁给他！
谢珩本来有点气，结果扭头看到她鼓起的双颊。
她好像比他还气。
他不得不暂时收起自己的气，去哄她。
生气容易老，乔乔不想为那种人和自己过不去，谢珩没说几句，她就重新露了笑脸。
跑马也是个体力活，几圈下来，差不多就到了午饭的时辰。
直到肚子觉得饿了，乔乔才留心发现，不远处的寺庙对面竟看着几家小餐馆。
看门脸，肯定没法和城里的酒楼比。
但这个时候也不能挑这个，而且既然来了，好吃不好吃的，尝个鲜也不错。
谢珩由着她挑。
乔乔就选了一处由一家人经营的菜馆，看起来除了比其他家干净也没什么特别的，进去了才发现，小小的餐馆，竟是别有洞天，不管是桌椅还是摆设茶具，都不是什么金贵之物，但胜在干净整齐以及模样憨态可爱。
除了陈设布置上的心思，大堂正中竟还有一位说书先生！
那是个五十多岁、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白发老先生，看着就很有学问和智慧的样子。
来这种地方吃饭的多是过路商贩或是歇脚的百姓，大多不识得几个字，而那老先生却能将一个个故事讲得深入浅出、绘声绘色，即便是大字不识的人也能听得津津有味。
谢珩听了几句，不由得抬眸看了过去。
乔乔点了六道菜，还有四碗米饭。
她吃一碗就够了，但习武的男人饭量大，得吃三碗才能饱。
负责点餐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身灰绿色的粗布衣裳，看着很是敦厚可亲，头发上几乎没有任何装饰。
记下客人点的菜后，小姑娘去厨房那报信。
随后又跑过来，给谢珩和乔乔倒茶。
“二位客官，菜要等一会，您先喝茶。”
乔乔笑了笑，好奇道：“这位老先生说书倒是精彩，是店里特特请来的吗？”
绿衣姑娘一脸兴奋道：“是我家邻居宋先生，他早年中过秀才，读的书多，因没什么生计，我就给家里人出了这个主意，让他来家里的餐馆说书。”
“我家里人一开始还不乐意，觉得赚不了几个钱凑这个热闹干什么；我求着他们试了一试，结果宋先生来了以后，整条街就数我们店里的生意最好。”
乔乔意外看着眼前这个不到及笄之龄的姑娘，笑道：“竟是你向家里人举荐的说书先生？”
“对，宋先生妻子早逝，也没留个一儿半女，自己一个人也得活下去啊。他如今年纪大了，也做不了那些出力气的活计，在我们这，虽说赚不了什么大钱，但提供他一日两餐之余，每天赚个几百文，也足够他老人家自己过活了。”
好一个伶俐又心善的姑娘。
乔乔冲她招了招手。
绿衣姑娘一脸好奇，但还是听话的凑了过来。
乔乔褪下自己手腕的一个金镯，趁人不注意塞到了对方手里。
绿衣姑娘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金子呢，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夫，夫人，您这，这是……”
乔乔小声道：“这是对你善心的嘉奖，别告诉任何人，就是你家里人都不要说。”
绿衣姑娘是农家姑娘，一听就明白了后半句话的意思。
眼眶一红，差点没忍住。
厨房那边传来一阵粗粝的吆喝声“二丫，上菜了。”
姑娘抹了把脸，将镯子藏在袖子里，答应了声“来了”！
乔乔点的六道菜很快端上了桌，还有四碗热气腾腾的米饭。
“吃饭吧。”
谢珩就坐在她对面，自然将她方才塞金镯给那农家姑娘的动作尽收眼底。
乔乔夹起一筷子油焖茄子送入口，竟是高出预期许多的味道！
谢珩一吃着饭，问她：“你倒是大方。”
出手就是一个金镯。
没记错的话，她今日戴得那个金镯份量，足够那农家姑娘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乔乔尝到了味道不错的菜肴，心情也好了起来，笑道：“我也不是穷大方，咱们来说，司空见惯不值一提的东西，但对这姑娘来说却可能是将来在关键时刻给她一丝希望的，日行一善，何乐而不为？”
谢珩笑问：“达则兼济天下？”
乔乔一本正经：“我还兼济不了天下，兼济了天下我就穷了。”
谢珩：“……”给她出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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