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脸色也变了变，很快压抑住追问的冲动：“你能不能跟方总传达？我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若非紧急的事情，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来问他。但这件事拖不得，我昨晚通宵赶出来的方案，必须要跟他有通话机会，不见面只是通话，好吗？否则我的工作没法继续下去。”
小陶有点为难。
“我自己去找他。”
见九月真的冲出办公室，小陶紧跟在后：“慕小姐，你不能去。你也进不去。”
九月刹住脚步，小陶差点撞上她：“我是进不去，但你能。”
小陶道，“我能，但我不能。”
“到底能还是不能？”
“能。”
“那走吧。”九月故意曲解，把憨厚小陶绕进来。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
说着话，两人已经到了科技大楼门口。
“开门，一切后果我来负。”在九月冷凝的表情下，小陶犹豫再三，最终没能抵挡九月眼中那股“萧煞”之气。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在她面前启动了门。
九月径直走入电梯里，小陶还没按电梯，九月先他一步按了楼层。正是上次小陶带她经过没有门和窗的房间的楼层。
小陶暗暗惊讶，“慕小姐，一会你听我的别轻举妄动。科研重地，若是其他人我绝不可能会带你上来的。”
她答应道：“可以。我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好玩。”
小陶还是忧心忡忡。
两人走出电梯，原来没有门和窗的房间变成了防爆玻璃实验室，跟在其他楼层看到的景象一样。
九月疑惑看了小陶一眼，后者解释道：“我们有设备安装在墙上，实验室通常不使用时，按下开关，室外看起来，这些玻璃墙就仿真实心砖墙一样。但从里面对外面完全透视。现在实验室在使用中，墙体呈开放状态，外面随时可观察里面的异常。”
“不怕核心技术泄露？”
“不会，中间有隔离，他们在内室操作我们站在外围看不到。”小陶朝里面张望，在特定的地方往玻璃墙上印上自己的手印，原本光滑无物的玻璃面出现蓝色电子屏幕模样的显示框。
小陶在选项上点了几下，便如电话般接通了内室电话。
听到有细微的英文交流，九月向前移了两步，听到有两个声音对话。
“好像不行，是否数据指令有误？”
“不是，你看，他的大脑自动抵抗我们的数据侵入。超乎我们想像，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迷人的大脑。”
“有电话进来了，先别动。”
“小陶，有事？”方前程的声音。
小陶：“是慕小姐，她急需与你通话，昨晚熬通宵做出来的方案须经得你的许可才能执行下去。她很着急，所以......”
方前程：“......小陶，下不为例。五分钟后我出来。”
“明白。”
那边结束通话后，小陶面前的屏幕也消失，恢复成光滑的透明玻璃墙。
“方总他......”
九月点头：“他五分钟后出来，我听到了。他能看到我们吗？”
“我没有接视频电话，科研部有规定，符合条件才能这么做。”
“可你还没出声，他就知道你是小陶。”
小陶举起自己的手，“每个人都有指纹，我用指纹开的智能量子会话，他那边会来电显示我的信息。”
九月长了见识，“科技真了不起。”
她被小陶带到这层楼的休息室，令她惊讶的是这里的场景跟上次梦里的场景差不多，室内有圆型沙发，有精密设备，不过沙发上并没有那些英文术语报告文件和圆纸。
小陶出去后，她愣了好一会儿，闭上眼睛，果然，集中注意力后能感受非常纯净的空气。
九月联想到从美国归来的凌晨四点钟，在住处楼下街道上突然出现尚云的影像，还有眼前与梦境一模一样的场景，她觉得这些不是巧合。
科技能无中生有，方程的实验室墙体原理，空气电话不需要网络和电子传输的原理，都足以说明这个道理。
她既感到科技的高深不可限量，同时感到无尽恐惧。
无论他们用什么方式将这些传输到她的梦境，她只知道，如果梦里的那些场景是真实的，那此时方前程正在研究的“活体”就是尚云......九月眼前出现梦中尚云躺在仪器间大口吐血的情景，她的瞳孔紧缩，心差点挤出嗓子眼，脚下一软跌坐在沙发上。
扶着沙发挣扎着站起身准备出去时，方前程推门进来了。
他被九月惶恐惊怖的神情吓一大跳，“九月？你这是怎么了。”
九月喉咙干涩，紧紧抓住方前程双臂，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我可不可以去实验室参观，我绝不出声，绝不打扰！”
方前程蹙眉盯着她好一会儿，没有答应：“来，你先坐下。”他朝门外叫小陶拿瓶水来。
九月被他半扶半推的带到沙发上坐下，她惊觉自己方才的失态，不，是失控。有可能引起方前程的警觉，导致前功尽弃。
实际上，方前程已开始对九月产生怀疑。这既是科研人员的敏感，也是一名企业负责人对商业机密的警觉。
九月脑中高速运转，在小陶拿水给她时，她边喝水边思考对策。
小陶将门带上，方前程表情平静，眼神中透着冷静，在眼镜后面观察九月的神情：“九月，小陶说你要跟我商量文化方案的事。”
事已至此，再遮遮掩掩反而让方前程生疑，不如转危为机，隐中求生：“前程哥，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方前程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她为什么提到工作之外的事。
“什么梦？”他耐着性子问道。停下重要研究来听她讲梦，实在不符合常理。
“刚才进了这个房间，我突然意识到正是我昨晚梦里曾出现过的景像，而且实验室里躺着一个智能机器人，他其实是一个大活人，不该在那里。”九月说道，“我昨晚惊醒后，思考梦境带给我的启发和直觉。我们之前的方案可能并不适用方程科技当前的处境......”
方前程不悦地打断她：“方程科技当前是什么处境？”
“忠于研究。只忠于研究。”九月道。
“忠于研究对于一家科研企业是最适用的文化，是我成立公司的初衷，也是我深植给大家的理念。”方前程毫不掩饰自己越来越不满的态度。
“你的理念在正常情况没有错，但你忽略了方向。这个理念执行越彻底，方向错了结果越可怕！比如说你们的研究本身它是有违天理，是不人道的，这种情况下，也不顾后果继续忠于研究……”
“天理？存在即合理！”方前程打断她，声音发冷：“九月，你是义父的儿媳，是他亲自向我推荐的你。你的加入如果能带给公司更有利的发展，皆大欢喜。但做为公司的负责人，我不会因为这层关系而任你质疑公司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你不是在帮公司，你是来否定公司，否定我的！”
九月顿时无言以对，她圆睁的双眼，那团跳跃的火焰渐渐熄灭。“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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