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鬼方璃低头发出一声无奈的轻笑，这个九头妖……
再抬头间，鬼方璃眼角多出了一颗晶莹，随后缓缓举起手中的团扇，轻勾了勾：“过来”
轻飘飘的两个字，重重砸入褚玄明的心底，褚玄明愣了一瞬，随后抬腿大步向前冲去，最后猛地跪在鬼方璃面前，银黑色的面具下，一滴热泪落到厚厚的雪层上。
鬼方璃蹲下身子，抬手抚上褚玄明的面具，随着面具缓缓被摘下，熟悉的面容逐渐浮现。
当面具完全落下的那一刻，褚玄明再也抑制不住的低头抚在鬼方璃的膝盖上，两行泪骤然划过两颊，落到雪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栗。
看着面前哭的跟孩子一样的褚玄明，鬼方璃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苦涩的笑，随后抬手抚上褚玄明的头顶，柔声道：“九命相柳让你回来的？”
“师父……”褚玄明艰难的发出声音，却在说出这两字后，泪水更如断线的珠子般接连落下。
鬼方璃蹲的有些腿麻，干脆顺势坐了门前的阶梯上，一边顺着褚玄明的头发轻抚着，一边柔声回应：“在”
听到这一声“在”，褚玄明抚在鬼方璃膝盖上的双手骤然收紧，整个人几乎瞬间泣不成声。
“师父我错了，我应该听您的……一直留在鬼方氏……就好了……我不该……我不该去……西炎的……”褚玄明的声音跟着嘴唇的颤抖而断断续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见此情景，鬼方璃无奈的叹了口气，温柔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心疼道：“让人欺负了吧”
这一刻，褚玄明再也抑制不住的放声痛哭，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委屈又无措。
“受了委屈，又不敢回来见我是不是”
褚玄明死死咬住下唇，内心挣扎着，不敢抬起头。
“来”
鬼方璃柔声扶住褚玄明的肩膀，扶他坐到自己身旁，一边轻捋着他垂在身侧长发，一边仰头看向漫天的飞雪。
不知过了多久，鬼方璃才感觉身前的人逐渐平稳了下来，于是双手捧住褚玄明的脸颊让他抬头看向了自己，随后一边用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痕，一边柔声开口道：“没事了，师父在”
褚玄明抿了抿唇，嗓音带着几分还未褪去的沙哑道：“师父，九命相柳为难您了吗”
鬼方璃轻摇了摇头：“凭他还为难不了我什么”
“那您不劝我吗”褚玄明急切的问道。
闻言，鬼方璃无奈一笑，随后抬手揽住褚玄明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你都委屈成这样了，我怎么会让你更为难呢”
此话一出，褚玄明心中一阵酸楚，眼眶再次续上了一层泪水，颤抖的嗓音中夹杂着无尽的委屈与无措：“师父，我真的……真的不敢回来见您，都是我的错……”
“你没错”
听到鬼方璃温柔而坚定的嗓音传来，褚玄明身形一顿，随后不可置信的看向鬼方璃：“可我没听您的劝告，要是不回去，我母亲或许不会死”
“那也不是你的错，你是暴露了你母亲，但你从始至终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不是吗，作恶的是那些神族，是他们欺负了你”鬼方璃认真的望向褚玄明，说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
“师父……”褚玄明愣愣的望了鬼方璃一会儿后，心底的委屈顿时喷涌而出，双眸中满是水光的哽咽道：“他们欺负我……他们……”
褚玄明说着，眸中逐渐带上了痛苦与惊恐，一双手无措的在空中比划着：“他们……一个个指着我和我娘，说……说我是卑贱的孽种，说我娘是贱妇，他们还当着我的面……我娘做错了什么，她做错了什么……”
见此情景，鬼方璃赶忙揽住褚玄明，温柔的轻拍着道：“她没做错什么，你也没做错什么”
褚玄明看着自己的颤抖的双手，情绪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断断续续的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我没……我只是……可我害死了我爹，然后……他们连……连祠堂都不让我娘进……”
“我知道……我知道……”看着犹如受伤的小兽般的褚玄明，鬼方璃心疼的蹙了蹙眉，思索了片刻后，话锋一转道：“你在清水镇逗留了那么久，是遇到什么人了吗”
闻言，褚玄明神情一顿，好似想到了什么，悲伤的情绪逐渐舒缓了几分，随后有些支吾的开口道：“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鬼方璃耐心的引导道。
褚玄明不自然的回避了下眼神，随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在清水镇这一百年，开心吗？”鬼方璃试探性的问道。
褚玄明犹豫了片刻，随后又点了点头。
见状，鬼方璃欣慰一笑，抬手摸了摸褚玄明的发顶，柔声道：“是不是遇到了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是不是个姑娘？”
闻言，褚玄明神情一顿，随后不自然的抿了抿唇，支吾道：“是很重要……”
“那你能不能带回来给我看看？”鬼方璃紧接道。
此话一出，褚玄明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鬼方璃一眼，随后不自然的回避了一下眼神道：“她已经走了”
“那就找回来呀”鬼方璃轻笑道。
“我……”
见褚玄明犹豫的样子，鬼方璃其实心中了然，但依旧对褚玄明循循善诱道：“真的，其实师父不怪你，就是放心不下，一转眼你都三百多岁了，我如今却……所以你要是寻到了相依之人，带给我看一眼，我也好安心一些”
闻言，褚玄明的手逐渐收紧，眸中带上了几分挣扎，他如今已然是亡命之徒，又怎敢奢求有相依之人，可看着鬼方璃对自己如此担忧的模样，拒绝的话语又梗在喉中说不出口。
“师父，其实我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好”
看出褚玄明的刻意回避，鬼方璃只能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握了握褚玄明的手，柔声道：“你觉得开心就行，只可惜我那些宝贝……不能留给你了”
“我不要这些，师父，我就想……”褚玄明说到一半，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随后带着几分低落的开口道：“想好好陪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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