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的主人其实一直注视着云岚。
一开始，云岚并不打算理会她。但随着她离开的脚步，那道视线中蕴含的情感越加浓烈急切。
云岚难免会觉得奇怪。
准备离开的脚步顿住，她回身低头，淡漠的眼眸里映出场上那个一直被忽视的小不点。
“什么事？”
见云岚终于愿意搭理她了，5号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但仅仅是扬起一个点，她就反应了过来，强行压下心头的雀跃。
她没有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拨弄那个裂成两半的黑匣子。
越来越莫名其妙了。面对5号云岚可没什么耐心，等了两秒，见她没有出声的打算，云岚反身就打算离开。
5号的余光一直在注意着云岚的动向，看清她的反应，5号心里越来越觉得委屈。但她不敢再作妖，连忙着急开口。
“啊——”
和光幕中的元生不同，同是孩子，5号却只会发出“啊、啊”的声音。
不过刚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5号立即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样噤了声。
抬起的脑袋又落了下去，她身上开始散发沮丧的气息。
短短数秒，从5号身上溢出的情绪变得愈加复杂。
云岚二度停步，神情变得若有所思。
无论是外表还是平时表现出来对新鲜血肉、晶核的渴求，5号看起来和普通丧尸没什么不同。以至于总会让人忽略，她本身是个“混合物”这件事。
真正的丧尸根本不会有这么丰富的情绪，饶是云岚也无法拥有，就连伪装也做不到。说到底，就算外表再像，她也不是人。
但5号不一样，她的本质是被改造的活人。真要论起来，比起丧尸，5号的属性其实更接近人类。
只是因为晶核的威力太强大，单凭孩童的意志力根本不可能抵抗得了其中嗜血的本能，这才让她屡屡失控。
对5号突然爆发出来的复杂感情感到有趣，云岚终于愿意分出一点耐心，正眼去看脚边的小不点。
见云岚突然停了下来，明牙和古牧不明所以。一尸一狗也顺着云岚的动作看向地上的5号。
面前的三位任意挑一位出来，都是碾压她的存在。一下子被三尸盯着，5号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与云岚不同，明牙和古牧散发出来的气息可称不上友善。
5号缩了缩脖子，因为元生和永生而生出的那点惆怅顷刻消散。
她乖巧地“啊”了一声，朝云岚眨了眨眼，试图蒙混过关。
可对面的是云岚，对她来说，声音和语言都是非必要的存在。
自卑、沮丧、委屈、害怕、还有些许道不明的期待...从5号心底溢出的情绪复杂而充沛，而且它们的落点居然是云岚。
那种感觉，就像是对5号来说，云岚是很重要的人，她成为了5号情感寄托的对象。
简单思索后，云岚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结论：5号在对她“撒娇”。
5号的反常应该是受到了元生的影响。
同样是孩子，元生有着永生这个“监护人”。即使只是透过光幕窥见一二，也不难感受到元生对永生那发自内心的依赖和信任。
曾经的5号也有三个类似于“保护者”的存在，但今非昔比，如今的5号就是个处处受欺负的小可怜。
再怎么实力强大，5号也还是个孩子，现在的反应大概是源于对元生的“羡慕”和“模仿”。另外就是被操控站在了云岚的“对立面”这件事，5号的弱小和无用令她害怕云岚会因此舍弃或者杀了自己。
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即使只是孩子也一样。
可惜云岚没有成为她“监护人”的打算，对于5号的“撒娇”，云岚的反应相当冷漠。
“我没有成为你‘保护者’的打算，对你也没什么期待。失控对我动手也好，发自本心想要‘吃了我’也好，我都不在意。所以你也不需要在意我对你的态度。”
云岚对“恶意”很敏感，她不喜欢那种宛若被泥沼缠身、又像针扎一般的感觉。但她不排斥“杀意”和“饥饿”，它们和“恶意”不同，是纯粹而原始的欲望。生存规则如此，云岚并不介意人类或丧尸对她展露这种原始诉求。
“现在的我不打算‘死亡’，但如果你能做到让我‘死亡’，大可以试试。这一点，不会成为我对你动手的理由。”
眉头拱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5号呆呆和云岚对视，身上复杂的情绪变成单纯的疑惑。
见她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云岚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答应了某人要保护b13，所以只要你不对他们出手，我就不会杀你。明白了？”
“至于‘舍弃你’，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要求带上你的不是我，是江时也他们，所以轮不到我来‘舍弃’你。”
云岚有21号她们，所以她并不需要5号。让5号同行是b13几人的诉求，而不是云岚的。
“啊——”5号愣愣叫唤出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云岚好心提醒她：“你与其担心我会做什么，不如去讨好b13的几人。别忘了，你对他们做过什么。”
云岚这一提，让5号记起来了。她曾经想杀了高言蹊，并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感受到5号投射在她身上的情感渐渐散去，云岚背过身、不再管她。
反身的刹那，云岚眼中的黑色褪尽，灰白的视线越过天际，落向看不见的远方。
如果只是探测，云岚的异能覆盖范围能到达一个恐怖的数字。
“明牙，这个方向，大概七百公里的位置，将我传送过去。”
“是。”
眼前缓缓裂开一条新的裂隙，裂隙的主体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边缘回荡着虚无的波纹。
云岚没有犹豫，半步跨进裂隙中。
最后留下一句“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三尸眼中。
......
“队长，你确定没有走错？开了半天，别说人了，连丧尸都不见半只。”
“没错吧？我都是跟着地图走的。离开联盟前，我特意更新了导航系统，应该不会出问题吧？”话音刚落下，健硕的女人转头看向副驾，语气带着迟疑，“阿沁，我更新了对吧？”
“等等，队长，路边是不是有个人？那里那里！”
荒野公路上，黄色的越野车缓缓降速，最后停在一位穿着黑色旗袍的年轻少女身前。
随着电子音响起，驾驶位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小麦色的脸。
“你怎么一个人？和同伴走散了吗？”
温婉的脸上露出礼貌性的笑容，马路边的少女看起来有些腼腆。面对陌生人的问题，她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塞外荒野上突然出现的迷之少女，车上几人心底已经升起警惕。但少女形单影只，就这样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游荡，车上几人又有些不忍心。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驾驶位上的女人咬牙拍腿：“这一带不安全，你先上车吧。我送你到附近的人类基地避难。”
陌生的少女看起来有些内向，女人本以为她会推辞几句，谁知道对方立马就应了下来。
“好的，那就麻烦你们了。”
话已经说出口，反悔也来不及了。女人朝车上的同伴们使眼色，众人纷纷打起精神，戒备起这位半途上车的“客人”。
车辆重新发动，开车的女人状似平静：“我姓卢，你叫我卢队就好。请问怎么称呼？”
透过车内后视镜，卢队长不动声色观察着后座的少女。不仅是卢队，自少女上车后，车内众人的视线或直接、或间接，全部集中在她的身上。
许是被众人的“热情”吓到，少女朝一侧挪动，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了车门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一点。
“我叫‘阿岚’。”
她身侧的另一位少女好奇追问：“哪个‘lan’？‘蓝天’的‘蓝’吗？”
化名伪装的云岚没有否认，浅笑着应和道：“对，蓝天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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