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早朝日，朝堂之上气氛肃穆庄严，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压力所笼罩。
群臣日常激烈的斗嘴结束之后，朝堂一时间安静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当负责主持朝会的李广德正要喊退朝的时候，掌管内务府的宗室宁川王面色凝重，手持笏板，步伐沉稳地出列上奏。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景熙帝微微诧异挑眉，脸上满是意外之色，像是压根没想到平日里低调至极的宁川王有一日会主动说有事要启奏。
要知道，平日里的宁川王低调得很，几乎从不参与那些复杂的党派之争，也正是因为如此，景熙帝才会对他格外信任。
此刻，景熙帝不禁在心中暗自揣测，也不知他今日究竟要启奏何事。
这般想着，景熙帝微微颔首，示意宁川王继续讲。
宁川王神情肃穆，义正言辞，大公无私道：
“如今宗室之中，有不少子弟尚无子嗣，血脉延续之事令人忧心忡忡。臣恳请陛下为这些无子的宗室过继子嗣，以保宗室香火旺盛，得以传承。”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众大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声此起彼伏。
“怎的宁川王怎会突然提及此事？”
“我觉得应该是因为康王，康王近日病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府里却只有几个女孩。”
“宁川王掌管内务府还兼顾宗室之事，我见他前日去了康王府，也许是康王和他提及过继承人之事吧？”
景熙帝心中所想，也与众人相差无几。
他微微皱眉，目光如炬，直直地扫向宁川王，沉声道：“宁川王说的是康王？”
“除康王外还有数位无继承人的宗室，齐王、庐江王、北宁王膝下皆无男丁，臣请陛下为他们过继宗室子，以传承支脉。”
宗室传承之事确实至关重要。
皇帝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片刻后道：“这事朕要想想。”
成为景熙帝心腹多年的宁川王瞬间就懂了，景熙帝这是同意了此事，只是还需要思考思考过继的人选。
李广德得到景熙帝的示意，当即放开嗓子大喊：“退朝！”
群臣纷纷往外走去的时候，宁川王不动声色地给了燕澄一个只有他们二人能懂的眼神。
*
燕光翼快步走到燕澄身边，神色焦虑，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宁川王怎么会突然提及过继之事？”
“你说这事和十一皇子有关吗？”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满是担忧。
不怪燕光翼如此担心，要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唯一尚未封王的皇子便是十一皇子。
倘若真要从宫中过继一位皇子到宗室，那无论怎么看，人选必定会是十一皇子。
燕澄微微点头，示意此事的确和十一皇子有关。
然而他紧接着又道：“出去再说。”
燕光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中的忧虑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难以平息。
他深知燕澄的性子，燕澄说出宫才能说，这就表明他知晓此事的内情。
但怕这皇宫之中人多嘴杂，隔墙有耳，在此处贸然谈论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永王府的马车静静地等在皇宫外，阳光洒在车身，映出淡淡的光晕。
燕澄步伐沉稳地走来，伸手撩开马车帘，对于等在里面的黑衣男人，他的脸上并未流露出丝毫意外之色。
坐上马车，还未来得及坐稳，冷焱便迅速递给他一样东西：“这是齐王回的信。”
燕澄接过信，却并未打开，而是平静地直接问道：“信上怎么说？”
冷焱的神色平静，语气沉稳地回答：“他同意了。”
燕澄闻言，微微颔首，似乎早有预料：“意料之中，对他而言，小十一是个很好的选择。有小十一在，父皇会给他几分薄面。”
齐王，乃是先帝的长子。
当年先帝在位之时，齐王曾负责监国之事，那时朝野上下几乎皆以为他会被立为太子。
但先帝后来却出人意料地立了二子贤王为太子，给出的理由竟是长子虽有明君之相却无子传承。
时至今日，齐王依然没有儿子，膝下倒是女儿众多。
或许是先帝时期兄弟们过于出色，光芒万丈，衬得他显得平平无奇。
登基后的景熙帝对每一位兄弟的态度都显得不冷不热，平平淡淡。
越是在先帝时期大放异彩的兄弟，越容易被景熙帝暗中使绊子，穿小鞋。
景熙帝登基之后，更是直接把滞留在京城的兄弟们纷纷赶去封地，而且给的封地大多十分贫瘠，人口稀少。
齐王便是其中之一。
像宁王、韩王这些早早被先帝送到封地，远离了夺嫡之争的，反倒在景熙帝登基后，仍能安稳地把持着先帝赐下的封地，过上还算不错的日子。
虽说他们的封地不大，也不富饶，但自身未被景熙帝刻意针对，日子倒也能过得去。
而齐王，封地狭小，土地贫瘠，自己又被景熙帝处处刁难，在封地的日子过得着实不如意。
成王败寇，齐王也只能认了。日子虽说不如意，但总归还能勉强维持下去。
以前的他老老实实地在封地待着，不敢有丝毫的小动作，只期望从前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弟弟能高抬贵手，别对他赶尽杀绝，毕竟他又不像楚王那样手握大军。
然而近些年，他却开始蠢蠢欲动。
倒不是他又对那皇位起了觊觎之心，而是他的女儿们渐渐长大，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可他着实不想将女儿嫁在这贫穷的封地。
然而封地之外那些有能力的人家都清楚，他齐王是景熙帝心中的一根刺，生怕和他交好会被景熙帝误会，又怎么会愿意娶他家的女儿。
齐王为此苦恼不已，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询问他想不想让十一皇子当他的嗣子。
让十一皇子当他的嗣子？
政治思维不低的齐王第一时间便猜想这是不是一个阴谋，从清晨想到夜晚，反复思量，最后决定冒险按照信中所写的方式回信。
整整一天的思考，他已经想明白了十一皇子当他嗣子的利与弊。
有利的一面在于，景熙帝或许会看在十一皇子的面上对他友善一些，他的处境将会得到改善，他的女儿们也能顺利地嫁个好人家。
而弊端则是，他百年之后，齐王之位将会被景熙帝的血脉所传承。
但齐王权衡再三，认为自己更应注重当下的困境，而不是遥远到他已经不存在的未来。
于是，燕澄便接到了这封快马加鞭送来的信。
这也是燕澄想要的结果，他要为十一皇子谋得齐王世子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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