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丝之路的光芒最终消逝在灰界深处，连同那四个潇洒的背影一起，彻底离开了天枢界域。
废墟之上，死一般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便被各种复杂的情绪所打破。
远处一片断裂的高墙阴影下，几道身影悄然隐匿着自身的气息。
他们正是黄昏社的成员。
但此刻，他们的目光追随着陈伶四人消失的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啧.......”
其中一人下意识地咂了一下嘴，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现在的后辈，都这么......张扬的吗？”
另一人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何止是张扬.....简直是把天枢界的脸按在地上踩，还把根都给撅了。”
他望着远处依旧缭绕着能量余波的废墟，声音低沉。
“我们当年搞事，最多也就是掀翻几个据点，抢点资源......他们倒好，直接改写了人类命运的剧本。”
“那条绣丝之路......还有那漫天撒扑克的派头.......”
第三个人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羡慕，“这退场方式，也太......特么有格调了吧？”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为了伪装而涂抹的污迹，语气愈发酸楚。
“对比起来，我们当年不是钻下水道就是趁乱摸黑跑路，简直像是逃荒的。”
几人沉默了一下，对比过于惨烈，让他们这些“前辈”感到一阵无言的憋屈和强烈的羡慕。
同样是黄昏社的，怎么人家就能把行动搞得像一场个人秀，还能走得如此拉风？
“妈的。”
最初咂嘴的那人低声骂了一句，“下次行动，老子也要搞条像样的路.......不能输给后辈啊！”
“同意。”
“附议。”
几位黄昏社的成员在角落里达成了奇怪的共识，目光却依旧望着空荡荡的界域边缘，眼底的羡慕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
而与他们这份带着“自家孩子真出息”的复杂欣慰感截然不同的，是广场上那些劫后余生的参赛者们，以及各界域的代表。
绝望。
如同冰冷的深海，淹没了每一个人。
通天星位崩塌了，这意味着通往更高层次的路径被彻底断绝。
这本身已经是足以令人崩溃的打击。
更令人窒息的是，人类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气运，那本该是文明延续，天才辈出的根基所在，竟被一人强行掠夺一空！
黄昏社梅花6，张可凡。
这个名字如同最深的梦魇，烙印在他们的灵魂深处。
他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摧枯拉朽般斩杀了五位人类顶尖的界域代表，抽走了人类未来的希望。
他的强大，已经超出了理解的范畴，变成了一种令人无力的恐怖。
半神不出，谁敢拦他？
许多参赛者瘫软在地，眼神空洞，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
前途、梦想、人类的未来.......
一切都在那尊死神虚影和那道吞噬一切的光柱面前，化为了齑粉。
茫然和无助攫住了他们，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灰败。
医神道魁首韩济堂，脸色苍白如纸，原本稳固如山岳的气息此刻也变得有些紊乱。
他周围的【弥留之国】领域微微波动着，其中有五个微弱但坚韧的灵魂光点正在缓慢温养。
那正是死去的五位人类界域代表的灵魂。
能从死神手中抢回这五人的灵魂，韩济堂已然拼尽了全力，这是在方才那场惊天掠夺中，他为人类保存下的最后一丝微弱的火种。
或者说......死神故意的。
祂可以轻易收走这些灵魂，但祂没有。
仿佛是在嘲笑这群人的无知，和对八阶灵魂的不屑。
对于死神来说，人类气运没了，鬼神道空亡死了。
收五个无关紧要且随时都能杀死的人类界域代表毫无意义。
韩济堂的手指微微颤抖。
作为医神道魁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人类气运”的重要性。
那并非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文明存续的根基，是滋养万千生灵、催发天才、推动世界向前发展的无形养料。
失去了气运的滋养，人类整体将会如同被抽干了营养的土壤，逐渐变得贫瘠、衰败。
天才诞生的概率将急剧降低，强者突破将变得千难万难，文明的整体进程都可能陷入停滞，甚至倒退。
“未来.......还有希望吗？”
韩济堂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保住了这些参赛天才的命，也救回了五位八阶强者的灵魂，却感觉失去了整个文明的未来。
这种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这位一向以济世为己任的魁首压垮。
而在众人或绝望或茫然之际，单淮独自站在一块崩裂的巨石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望着陈伶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灰雾，落在了那条绚烂仿佛通往无限可能的绣丝之路上，落在了那四个将整个界域甩在身后的背影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恐惧与绝望，也没有韩济堂那般沉重的负担。
他的眼神深处，只有一种极其纯粹，甚至带着点灼热的光芒，像是黑暗中悄然点燃的一簇火苗。
过了好半晌，单淮才微微动了动嘴唇，极轻地嘀咕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真羡慕啊......”
羡慕那份足以颠覆规则的强大，羡慕那份无视枷锁的潇洒，羡慕那份能把天捅破然后还能若无其事华丽退场的从容。
更羡慕的，是他们能如此自由而彻底地，践行自己的道。
这声低语，轻飘飘地融化在带着废墟尘埃的风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天枢界域的夜，依旧冰冷而漫长，人类的未来，似乎已被浓厚的阴霾彻底笼罩。
但在某些角落，不同的种子，已然悄然种下。
有的是绝望凝成的冰棱，有的是沉重无力的负担，而有的......
则是名为“羡慕”与“向往”的野草，正迎着废墟的风，悄然滋生，顽强地寻找着破土而出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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