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终局前夕
灯光打在苍白漂亮的脸上，绫竹不适的眯了眯眸子，沉默的抬起了清冷孤傲的脸庞。
这场审讯注定是特殊的，普通的抑制环无法简单压制住这位顶尖强者的能力，只能削弱，所以为了防止在不知何时的情况下再次被她蛊惑，所以只能赵局亲自上阵。
伤口被随意处理，做了止血，双手背靠在位置上，绫竹甚至被带上了止咬器，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有什么用，毕竟就算她再落魄，也不至于张嘴咬人。
两人沉默的对视，绫竹并未率先开口。
赵局的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三个小时前在办公室的对话无疾而终，直至现在为止，他几乎已经快整整两天没合眼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少女露出如此狼狈又有些强撑的模样，绫竹似乎从出现在他们面前开始就一直是强者的姿态。
可即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之下，她也依旧好看的要命，那张漂亮到几乎完美的脸在灯光下美到让人窒息，纤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因为强光墨色的瞳孔有些发颤。
深吸了一口气，赵局甩了甩脑子里的杂念，勉强把这几天乌七八糟的事情暂时抛在脑后。
“你……”
“你相信那女人的话了吗？”
绫竹没有等他说完，开口打断，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疲惫到了极点。
赵局愣了愣。
“你相信她的话了吗？”绫竹紧紧的盯着他：“就像我说的那样，这上上下下的灵安局里，被操纵了多少人，你们不得而知，姓胡的那老头儿什么时候被夺舍的，你们也不得而知。”
“多少重要的决策都是由他发出来的，在我提出他已经不是他了的这个前提下，那么那些决策还是他本人发出来的吗？”
话有些绕，但在场的两人都是聪明人。
赵局一直在担心的问题里也有这个，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沉默着抿着唇。
坐直了身体，伤口被轻轻的牵扯带来些许痛感，却让绫竹的脑子变得更加的清醒，狠咬了一下舌尖，绫竹将自己一早打好的腹稿说的出来。
“你们没发现吗？这场闹剧的关键人物一直都没有出现——张禹谨，那个符师。”
“我知道你现在并不是完全不相信我的话，你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对吗？”
赵局嘴唇翕动：“……我拿什么相信你？他们都是我并肩作战了多年的战友，而你却真的是从那个组织里叛逃出来的，甚至叛逃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如果你想用这些三言两语就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太不现实。”
绫竹轻笑了一声：“不相信没关系，我会给你证明，张禹谨就在那姓胡的家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姓林的那位女局长大概会在这段时间跟他去交接。”
“张禹谨算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确定身份的叛徒了，对吧？至于那位女局长，我没办法蛊惑她，当然也不会强行促成他们两个人见面。”
“如果你愿意跟我打这个赌，就让你的人去看看吧。”
她说着话，然后像是有些透支，闷声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一小口的鲜血。
赵局本能的站起了身，似乎想要给她倒杯水，但目光触及到她被禁锢的双手又沉默的坐了回去。
绫竹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但也看到了一丝软化，接着循循善诱道：“没必要提防我的，那个最关键的人物一旦被抓，我想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我不可能是‘黄泉’的人，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恨那个组织。”
赵局的双手在桌前交叠，微微发白的指关节昭示着他内心的挣扎：“……我不可能被你的三言两语蛊惑。”
绫竹沉默的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赵局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他按了按眉心呼出了一口浊气。
“但我不可否认你说的是对的，这是在给我下套吗？一个明智的圈套但我们不得不钻进去。”
“多事之秋，你们也没办法，不是吗？”绫竹声音冷淡。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赵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了赤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少女：“……谷雨呢，她……在你们那里吗？”
眼神暗淡了一瞬，绫竹沉默的摇了摇头：“……她死了。”
喉咙像是被人骤然扼住，赵局难以置信都张大了嘴，喉咙却像是被石头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绫竹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回答：“我根本就不是10点钟到的，我是为了谷雨来的，但并不是为了杀她，我只是需要这位先知帮我解答一些疑惑。”
“但很可惜，从头到尾我们没说上过话。”
“谷雨献祭了，你们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我看到了，所以才会选择去找那姓胡的老头。”
“我不知道谷雨是不是被蛊惑了，但她死之前，是我亲眼看到的，姓胡的老头能力叵测，我没办法靠的太近，所以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只看到谷雨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一点点的变老，直到消失不见，只剩一颗本源。”
“那个本源被姓胡的老头拿走了，原本我只是怀疑，可是在我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对我动手了，怀疑才在那一刻确定。”
心脏像是被一个大手攥住疯狂的揉捏，猜忌，怀疑，惊疑不定，还有一丝隐秘的如释重负都出现在了赵局的心口。
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藏住，脸上的血色尽褪，赵局久久无法言语。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沙哑道：“……那个本源现在在哪里？”
绫竹摇了摇头：“我料想不好，知道那个本源不能被他吸收，但他真的很强，我……没得手。”
气氛凝滞了起来，赵局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着荒诞的一切。
但前提是，绫竹说的一定要是真的。
像是洞穿了他的内心所想，绫竹再次开口：“与其在这儿纠结要不要相信我的话，不如现在赶紧让你的人去看看林局有没有在跟张禹谨接触。”
坐在位置上内心挣扎了许久，赵局很久之后才踉跄的站起，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审讯室的大门。
低头看着被禁锢的双手，绫竹无声的勾了勾唇，然后抬起头，看向审讯室旁边的单向玻璃。
……
此刻天光已经微微亮起，赵局的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作为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不该被别人带偏自己的念头，可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他太乱了，原本清晰明朗的局面，现在散成了一盘散沙，两边都像是有圈套，却又有着巨大的利益摆在中间，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是别人桌上的一盘菜。
身后的一个警官小心翼翼的走了上来，低声提醒道：“局长，你要找的那位岑警官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很久了。”
这才想起这一茬，赵局疲惫的点了点头，步履有些蹒跚的走了一步，然后骤然停下。
身后的警官算是他的贴身心腹，刚刚在审讯室外负责监督工作的也有他，看到局长这样，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但还是忍不住的心里一紧。
果不其然，下一秒有些苍老疲惫的声音轻轻的响起。
“……你带着几个人稍微离远一点，去老胡那边蹲一下，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在这个关头上也不要声张。”
身体骤然绷紧，景园悄悄的把手心的汗水擦在了衣服上，然后沉默的敬了个礼往外走去。
呼出了一口浊气，赵局看着有些暗淡的天空，走向了办公室。
门被拉开，一夜都没合过眼的岑渊已经坐在沙发上浅眠了有一阵子了。
骤然听到声响，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底却满是通红的血丝。
看到老局长站在门口，他本能的想要站起敬礼，赵局却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累坏了吧？抱歉啊，刚刚审犯人去了耽误了点时间。”
岑渊摇了摇头，沉默的坐下。
大门被关上，赵局并未问他什么，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压抑。
这么诡异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直到几分钟之后，赵局才收回了手，声音有些沙哑。
“……辛苦你了，岑警官，你的新宿舍已经安排好了，工作岗位也已经安排的妥当了，这两天算是多事之秋，抱歉让你看笑话了，但是局里面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我们这一行平时都算是走钢丝，随时随地面临危险，你应该可以接受吧？”
岑渊的眼底带着还没睡醒似的恍惚，但听到这话还是本能的点了点头。
“……我不怕吃苦的。”
深深地吸了口气，赵局给他接了杯水：“过两天我会安排新的人带你，灰羽现在有些事务缠身，估计没办法跟你一起了。”
沉默的点了点头，岑渊像是疲惫到了极点，眼底满是倦意。
看着他这样赵局不好再多说什么，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放人回去了。
神色有些恍然，岑渊低头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已经升起来的太阳这才有了点真情实感。
他似乎真的已经入职了这个神秘的组织，虽然过程有些崎岖，但……应该也还算不错的结果吧？
站在窗口，看着往外走的岑渊，赵局背着手，没有说话。
他在办公室里站了很久很久，如同一尊被时间遗忘了的雕塑，一动也不动，直到身后的门被人敲响，他这才慢慢的转过了身，轻声说了句进。
门被推开，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刚刚被他安排去胡局家里蹲守着的警员。
心中的石头再次沉了下去，他闭上了双眼，已经预感到了某个不妙的结果正在发生。
警员的声音有些发涩，沉默了许久之后，低声道：“……按照您的嘱咐，我们在胡局长在家门口蹲了将近一小时四十分钟左右，并未看到张禹谨的行踪，但……”
他欲言又止，有些犹豫。
“说下去。”
赵局沉声道。
尽管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但他还是迫切的想要亲自确认。
眼睛闭了闭，警员哑声道：“林局…在我们蹲守的第三十五分钟时，进入了胡局长的家里。”
“然后在进去后的第七分钟时，我们看到窗帘吹起的地方透出了两个人的身影，其中一个为男性，身材…身材跟张禹谨大差不差。”
“我们担心发生打斗，所以特意多待了一会儿，但并未发生任何争斗的情况两个人看上去像是在谈话，一直，持续到现在。”
一颗心彻底摔在地面，赵局无力的瘫坐在了椅背上，他的手指微微的蜷缩，然后整个人把脸埋进了苍老的手中。
警员看上去有些不太忍心，犹豫着开口劝道：“局长，您别担心，说不定……”
话到嘴边又重新卡了壳，他自己也有些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领导他们的三位局长里有两位都可能是内奸，这实在太荒诞了，甚至让他开始怀疑他们内部是不是有更多的人早就已经被控制了。
猜忌的想法一旦打开了口子就再也无法关上，他本能的打了个寒战，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眼前的赵局。
如果两位局长都被渗透了的话，那么赵局呢？
尾椎骨渗起一丝凉意，他赶紧甩了甩脑袋，想将自己这危险的想法甩掉，能够领导他们的人已经不多了，他此刻没办法再去怀疑任何人了。
猜忌才是瓦解内部的开始，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
赵局整个人像是承受不住了一般，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他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不想再跟任何人说话。
警员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劝，犹豫的走到了门口，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窗外的一阵风恰巧在此时刮过，他疑惑的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某一瞬间的时候，他看到赵局苍老双手之下的嘴角却像是在微微上扬。
像是在笑。
可再次看过去时却依旧是那副样子，沉默又绝望。
收回了视线，警员不再敢多看，立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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