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白影的告诫，王治对货郎提起了一定的警惕，但却是虚惊一场，在经过两月的养伤后，货郎已经能下地走路，在卖了那些被浸过水的货品便告辞离去。
其间竹谦与周舒曾来拜访过一次，还带上了王寿。
王治以为这只是生活中一次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没过多久，一伙人却来到了村子。
起初王治并不知道这样的事，还是从郭行儒口中才得知。
“先生，我家里来了伙人呢，爹连农活都不做了，要招待他们。”数年过去，郭行儒已经长开些，虽然脸有些土黑，但已然没有当年幼态，举止行为也有些女孩子样。她没抬头继续道，“那些人的衣服很是光亮，材质看起来也极好，不知怎会到水磨村来。”
“兴许是收税的？”王治说上半句，觉得不对，收税并不需要这么多人，改口道，“应该只是路过吧，明日就走了。”
“不知道呢。”郭行儒轻笑道，“里面有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就今早瞅到了一眼，多半是眼花了。”
王治现在的状态是只要事没主动找到他，那就不去管，没有多问，而是提起另件事来，“行儒，你是咱们班里学习最出色的，有没有出去再学习的想法？”
郭行儒抬起头来，道，“自然有啊，但没钱，怎么出去学习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王治的想法是向竹谦夫妇借一些，开口道，“既然你有心，那我就帮你张罗此事。”
“可是...算了，还是不要了。”郭行儒似有担忧，临到头却又改口。
“为何？”
“我怕...”郭行儒埋下头去，小声道，“外面的世界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出去总觉着很是吓人，还是不要好了。”
王治还真未想过这个，一时不知怎么说为好。不过也是确实，小山村里的孩子，对外界有向往，肯定也会有惧怕，这是一体两面之事，并不为怪。
他暂时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便将此事搁置下去，继续为郭行儒答疑解惑。
过上一会儿，传来敲门声，王治让郭行儒坐着，自己去开门。
便见十数人堵在门口，开门的是郭里正，但人群的中心却是一位妙龄女子。
郭里正拱手道，“先生，这几位是朝喧神学院的大人，要在村子里待上段时间，没有地方可住，想在先生这儿借宿一阵。”
王治抬眼看去，扫到每一个人，过往经历告诉他，眼前人全都是受恩惠者。
“没有住处，诸位另寻他处。”王治冷冷回应一声，随后朝内喊道，“行儒，把书收拾好，你父亲来接你了。”
说罢，就把门给关上，连郭里正的面子都不给。
郭里正面色有些不好，连忙解释道，“先生脾气不是这样的，兴许今天是遇上了什么事，诸位大人不要介意。”
妙龄女子摇摇头，叹道，“见到他一次，就不虚此行。里正请回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
在外头人说话之际，王治已经回到了自己房内。
他抓起白影的手，充斥着忧伤道，“你说，为什么隔了这么久，还有人要来缠我？难道，我就不配活下去？”
白影不会说话，只默默起身，走到门前站着。
“你要我打开？”王治惨笑一声，认识到白影与他并非同路人，走上前来道，“也是，是我害了你，现在有人要来杀我，你肯定会表示欢迎的。”
王治再没有迟疑，打开房门。
妙龄女子站在门口，其余人不知去向，看门打开，径直走进来，然后将门给关上。
“怎么称呼？”
王治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命运，不想反抗，变得相当平和。
“‘静水’苏荷洛，朝喧神学院下渺尧分学院分院长。”
“倒是派得出人手。”
苏荷洛自顾自坐下，摊开手无奈道，“没办法，这是传统。你应该明白，传统是比规矩更大的力量。”
王治冷笑一声，坐在床头，抛出自己的疑问，“你一个人就够了，何苦还叫这么多人？”
“哪够？若我一人能解决还好，但有些事，不是光靠修为就能应付。”
“如何不够？”王治冷意不改，“我这样的废人，叫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便够了，何需大张旗鼓。”
“等一下，你到底在说什么？”苏荷洛抬起手来，不解道，“我怎么越听你说越晕。”
“你，不是想来杀我吗？”王治应道，“死之前，我只想知道，是谁能请动你这样一尊大神。”
苏荷洛先是一呆，随即大笑起来，极为豪放，与她婉约外表大不相符，好不容易止下来，才说道，“你这什么阴郁想法，我是来为神学院招生的。”
王治这才想到如今已是兆天年，上次招生是兆天年，而神学院招生十年一次，恰好就是今年。
但他根本不信，质疑道，“有些话骗别人可以，但休想诓我，此地极为偏僻，怎会有人过来招生，而且神学院这种庞然大物，根本不可能屈尊下至！”
“不管你信与不信，但事实便是如此。”苏荷洛摆摆手，轻笑道，“该怎么称呼你，王治或者另一个名字——李之罔？”
一瞬之间，过去如潮浪般扑来，王治再不能抵御罪恶的侵袭，意识到仅是离开原来的环境、更替名字并不能让他获得新生。
“你怎么认出我的？”王治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苏荷洛笑道，“倒不是我，而是我的弟子姜肇，他数月之前曾来过一次，认出了你，然后汇报于我。”
王治微眯双眼，推测道，“是那位货郎？”
“对。”苏荷洛点点头，“这是渺尧分学院的通常做法，假扮行商探寻各处，分辨受恩惠者的同时还要考究这些人的德行。”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货郎断腿是为了考究我？”
“对，就是这样。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在止风城时你的修为已在武道十一等，为何现在却毫无修为？”
王治不想知道答案，他也从来没主动去找过，直接回复道，“我不会加入神学院的，你们去找其他人吧。我这儿也没空处让你们借住，请另寻他处。”
说罢，就去把门给打开，示意苏荷洛离开。
苏荷洛安坐不动，叹口气道，“你可知道你的处境？”
王治察觉到威胁的意味，辩解道，“我在水磨村无人知晓，处境安全，至于外面是什么情况，与我无关。”
“但很可惜，我的人发现了你，不是吗？”苏荷洛眨眨眼睛，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你不了解，便由我说给你听。风神祭典时，你杀了虞美人，但除了她，止风士族好几位士族族长重伤的重伤，死的死。这导致永眠神教与止风城都对你下了追杀令。与此相对，你杀了虞美人，挫败了永眠信仰，在神学院的角度则不同，甚至可以理解为有力的维护了疫病信仰。若是不加入神学院，没有人保得住你。”
“虞美人，她真的不在了？”
“我们认为是这样的，但永眠神教却有一番说辞，声称虞美人并未身死，只是陷入了长久的深眠，很难不被人理解为避免永眠神教分崩离析的挽身之举。”
王治不由有些庆幸，希望虞美人真是这般，随后道，“按照苏院长的意思，若是我不答应进入神学院，会将我的位置传扬出去？”
“不一定，只能说有可能。”苏荷洛从神府中掏出个圆球道，“现在，将你的手放上来，我会怎么做，便取决于你的表现了。”
王治知道自己的命运在见到苏荷洛的第一眼起就不由他主宰，默默看眼身旁的白影，走上前来，将手按在圆球上。
便见一瞬之间，本呈黯淡的白球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几乎将整个屋子淹没。
“天赋确实不差。”苏荷洛将白球拿开，有些欢喜道，“粗略看来，天赋至少在英等，你必须得跟我走了。”
王治还是不解，“我没有修为，身子也残了，何必非要我入学？”
“首先你是受恩惠者，修为也曾到过一定地步，如今没有，只能说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在神学院的资源下，这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断手，接上儡肢便是，更算不上问题。至于为何一定要你入学，原因很简单，神学院需要天才，而你就是。”
王治仍是不答应，单手作礼道，“我已厌倦了外界生活，只想老死于此，还请苏院长高抬贵手。天下英杰无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不敢接受。”
“有些事，不是你能决定的。”苏荷洛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边道，“你的屋子不小，这段时间就由我等借住。若是不想身死，那就老老实实按我说得来，这其实不算威胁，加入神学院对你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数年之后，王治再一次感觉到了由衷的无力感，原来，他始终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喜欢四方飘摇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四方飘摇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