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漂泊许久，渡轮终于在马赛停靠。
小麒麟女蔫蔫的被张麒麟抱下渡轮。
刚开始上渡轮的时候小麒麟女还是比较兴奋的，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大船。只是随着渡轮在海上航行越久，她的精神就越来越差。
她是在陆地上长大的孩子，适应不了海洋的漂泊。渡轮虽然大，可却不能和陆地相提并论。
且渡轮再大，进了大洋也是渺小的。
摇晃的渡轮无法给小麒麟女提供陆地之上平稳的安全感。
所以到了行程后期，小麒麟女就和长在了张麒麟身上一样，一直抱着他不肯自己下地走路。
“张先生是要去哪？”
同样在马赛下船的几个华国人中有人笑着问张麒麟。
“柏林。”张麒麟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抱着小麒麟女，回答道。
“那可真是凑巧，我们与先生同路。”一个年轻人扬起笑脸，惊喜道。
此时大清才覆灭十几年，因为大清签订的各种丧权辱国的条约，所以华国民众在国际上的地位并不高。
他们这些公派留学的学子也不像那些自费留学的学子一样家里有权势关系，在渡轮上很是被那些从华国回去的洋人看不起。
此前在渡轮上若非张麒麟，他们这一行人少不得要没一两个。
他们这些人都是内陆长大的，在此之前就没有过乘船经历，第一次坐船就是远洋渡轮，他们自然适应不了。
只是为了从国外学习救国知识，强忍着而已。
渡轮在海上航行的时间又久，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自己的船舱内，不论是去吃饭还是和同学交流，都需要离开船舱。
这一离开，自然会遇上其他同乘的人。
遇上其他华国人还好，因为他们是公派留学生，身上有着民国政府的名头在，那些自费留学生不会自讨没趣的找他们麻烦。
可那些洋人不一样。
华国积弱，国际地位不高。在一些洋人眼里华国人迟早会是自己国家的奴隶，自觉高人一等的洋人很乐意找他们这些留学生的麻烦。
尤其是他们这种家世不算太好的公派留学生。
那些自费的留学生家里大多有国际贸易，他们巴结还来不及，怎么敢去找他们麻烦？
这些洋人能跨越大陆，在自己的国家自然都是有些身份的，公派的留学生因为不了解国外的势力，害怕给本就多灾多难的华国招来灾祸，大多选择忍气吞声。
而这无疑助长了那些洋人的嚣张气焰。
之前在渡轮之上，和张麒麟打招呼的年轻人因为晕船不小心撞上了一个洋人，差点被那个洋人丢下海。
是张麒麟及时路过，喝退了那个洋人。
在当时，洋人普遍认为华国贫困落后，所以会去华国的，多是洋人高层家族中的边缘人物。
这种人，最是懂得察言观色。
公派留学生因为自己国家积弱，对上洋人的时候大多是没有什么底气的，自然就会被这些人欺负。
可真遇上强势的华国人，他们立刻就歇菜了。
因为当前的国际形势就是华国弱小，但凡有点能耐的都能从华国身上啃下一块肉。且因为大清晚期的鸦片战争，所以洋人对华人的印象就是好欺负的东亚病夫。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态度强势的华国人，不是自身有真本事就是家里在国际上有地位，但更多的还是既有本事还有地位的。
洋人也是人，也有人性，欺软怕硬是人的本能。
他们可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的家族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边缘人物和其他势力硬刚。
尤其是这个势力还是在全世界都针对的情况下硬生生杀出来的华人势力。
说来也是可笑，那些洋人最看不起的是华人，最害怕的也是华人，两极分化的极其严重。
有了救人那一出，这些留学生和张麒麟有了交集，后来就熟悉了起来。
虽然张麒麟不爱说话，很多时候都是沉默的看海或者看天发呆，但他身边有活泼的小麒麟女啊！
孩子嘛，都喜欢玩。张麒麟看起来就不是会陪孩子玩的人，这些留学生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小麒麟女正是学说话的年纪，张麒麟不爱说话，小麒麟女就是想鹦鹉学舌都找不到可以学习的对象，这些留学生的出现可谓及时。
张麒麟需要人教小麒麟女说话，这些留学生需要人庇护，双方各取所需，可谓其乐融融。
所以在下渡轮之前，一众人相处和谐，以至于下了渡轮，这些留学生都敢和张麒麟打招呼问他的去处了。
张麒麟是无所谓是否与这些留学生同行的，见他们要和自己一起坐火车也没有反对。
一行人在马赛休整了一晚，因为下轮渡的时间太晚，最后一班马赛抵巴黎的火车已经离开，只能等第二天的火车。
位于法国的马赛没有直达德国柏林的火车，想要乘火车去柏林，只能先去往法国的首都巴黎，接着换乘火车才能抵达柏林。
当时国外的局势其实并不比国内好多少，各国皆是动荡模样。
此时距离贡比涅森林停战协定签署才过去六年，世界级大战的余波才勉强散去。
法国虽然是战胜国，可战争带来的损失不会因为祂是战胜国而消失。
据张麒麟所知，此时的法国国债有着巨额累积，且年初的金融膨胀导致了法郎的极速贬值，法国物价已经失控。
为了提升自己在国际上的地位，法国还申请了奥运会。
他们来的也凑巧，虽然没能赶上开幕式，却能赶上闭幕式。
当然，前提是他们愿意在巴黎停留一段时间。
“咯咯……”
第二日一大早，张麒麟就起身和几位留学生一起前往火车站搭乘开往巴黎的火车。
没睡醒的小麒麟女被火车站往来的人群惊扰，难受的直往张麒麟怀里钻。
小麒麟女连华语都还说不利索，自然更听不懂法语。对她来说，火车站来往人群那叽里呱啦的语言与天书无异，听得她脑瓜疼。
尤其是在她还没睡醒的现在。
张麒麟被小麒麟女闹得没法，只能把行李交给同行的留学生，自己用手轻轻捂住小麒麟女的耳朵。
张麒麟的学习天赋很好，虽然没来过法国，却会说法语。
不仅是法语，英语、德语、意大利语等欧洲各家的语言他都有所涉猎。
其实张麒麟会的不仅是欧洲各国的语言，还有其他几个大洲的主要语言他都学过。
像华国周边的几个国家的语言他都是精通的，换上各国的服饰，他是能完美伪装成各国人民的。
这些都是他自小训练的一部分。
“Les prix de la nourriture ont récemment augmenté.”
（最近的食品又涨价了。）
“oui, si je continue me ?a, je ne vivrai plus.”
（是啊，在这么下去，我感觉自己都要活不起了。）
“Il y a aussi des Jeux olympiques à paris, pourquoi l'argent n'améliore-t-il pas la vie des gens?”
（听说巴黎那边在举办奥运会，有那个钱为什么不改善一下民生？）
“qui sait ce qu’en pensent les congressistes ?”
（谁知道那些国会老爷们在想什么？）
“……”
两个年轻的法国男人闲聊着从张麒麟一行人身边路过。
“张先生，您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吗？”留学生中有人见张麒麟听得认真，便好奇的问。
因为留学的目的地是德国，所以一行人中大多数人会的是德语，法语在出国前虽然紧急培训了一下，但也仅仅是勉强能听懂书面语的地步。
两个年轻人说话带着浓厚的口音，且口语和书面语的表达并不一样，所以他们都没有听懂。
“他们在聊没钱吃饭。”张麒麟言简意赅的说道。
“噗……”
张麒麟此话一出，留学生中顿时有人忍不住喷笑。
说实在的，在出国之前，他们还以为洋人的生活能有多好呢，结果原来底层洋人的日子过得和他们差不多，也会被没钱困扰。
他们对洋人高大上的滤镜顿时破碎。
原来洋人的日子和他们华人相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张先生可真厉害，还能听懂法语。”不知是谁，满怀羡慕的感叹了一句。
这个时候，能懂得一门外语就已经能算高级知识分子了，更别说是懂得多国外语了。
他们都知道张麒麟是去德国留学，会德语正常。
他们在出国前都学过德语，是学校安排的德国老师来教的，确认他们能看懂并流利的说出一口地道的德语之后才安排他们出来留学。
但法语不一样。
他们的法语教学仅停留在书面用语上，用来确保他们能看懂马赛去巴黎的车票。
这种带着浓厚口音的口语对他们来说和猴子叫没有任何区别。
不，区别还是有的，他们没有猴子叫的好听。
顺利买到前往巴黎的火车票，一行人在候车室等待火车的到来。
马赛只有圣夏勒站一个火车站，圣夏勒站是整个马赛的交通枢纽，距离城区非常近，通过长长的阶梯就能直接进入城区。
“真壮观啊——”看着圣夏勒站外那精美的浮雕，第一次出国的留学生感慨道：“华国要是也能修起这么大的车站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这车站不是我们修的呢？”有人幽幽反问。
“啊？”感慨的留学生不解的看向提问的人。
“庚子赔款。”提问的人叹着气说了四个字。
“这车站建成的时间不是远远早于庚子赔款之前吗？”
“你不会以为车站建成了就不用管了吧？”
“难道不是吗？”
“你还真是何不食肉糜。”叹气的人无奈摇头，解释道：“车站不是建成以后就可以放哪里不管的，需要时常维护修缮，这个过程需要一大笔款项。自辛丑条约签订之后，这笔款项就是我们华国出的了。自庚子赔款之后，法国政府花用在这个车站上的费用，已经足够重新建立一个一模一样的车站了。”
“……”感慨的留学生一时沉默。
能被外派出来留学的，家境就算不是太好，可也不会太差，至少是小康的家底，在地方上多少也能算个乡绅。
他们都知道是因为各种不平等条约导致的华国积弱，也知道华国积弱的同时也是在增长他国国力，却没有如此直观的感受到自己国家的积弱为其他国家带去了什么。
至少就规模而言，他们在上海看过的火车站没有马赛的规模庞大。
自己国家都没能建成的火车站，自己国家交出去的赔款却建成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尤其是这还只是赔款中的一部分。
如果当初大清没有签订那些条约，他们华国也不会积弱至此，也不会在国际上处处受人白眼。
原本还说说笑笑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救国的办法，不能让自己的子孙后辈经历自己此时经历的一切。
“呜——”
众人并没有沉默多久，就被行驶进车站的火车打破。
对比了一下列车号，确认正是他们要乘坐的火车，一行人拿上自己的行李开始登车。
“咣当——咣当——”
列车行驶的速度虽然不快，却也不慢，在第二日的清晨抵达了巴黎。
因为奥运会的举行，此时的巴黎热闹非凡，只是太过热闹也并不是好事。
哪怕他们没有去看奥运会，而是直接在车站转乘前往德国的火车，依旧被巴黎无处不在的扒手盯上了。
也就是张麒麟足够敏锐，不然只怕他们要在巴黎滞留很长一段时间。
还有人试图拐走小麒麟女，毕竟小麒麟女虽然是东方人，但那张小脸实在是过于可爱。
美好的事物是不分国界的。
当然，试图拐走小麒麟女的人没什么好下场。
被张麒麟割了舌头，断了四肢，扔在火车站自生自灭了。
张麒麟连原本该名正言顺抚育小麒麟女的张家都不能容忍，更何况一个试图拐带小麒麟女的洋人？
没直接杀了，完全是因为时间来不及和尸体不好处理。
但凡给他半天时间，这个试图拐走小麒麟女的法国人绝对连尸体都留不下，谁来都不好使，他们的主也不行，张麒麟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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