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向晚临和周轻帆一直在叙旧，楚立泓忍不住在桌下捏了捏向晚临的手。
向晚临看了他一眼，随后问道：“轻帆，我也是见到你才知道，你此前一直没有自我意识，但是秦非而一直以为你有，为此，他还打算放弃生命进来陪你。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周轻帆突然眉头紧锁：“我……他……我现在寻回记忆了，我完全可以出去找他，他没必要进来，你们出去等着我就好了。”
楚立泓插了一句嘴：“你，以什么样的形态出去？我们到时候怎么认出你？”
周轻帆莞尔一笑：“秦非而和司珩最新设计的仿生人，基本已经以假乱真了，他们没告诉你们吗？楚总，你的合作伙伴怕是有异心，你可当心了！”
楚立泓大声笑了起来：“好了，我现在确定你不是简单的程序了，想必秦非而也会这样觉得。至于异心不异心的，现在这未洲，哪有什么能瞒得过你？等你出来，我们再和他们俩当面对质去！”
“说好了！当面对质可不能少了我！等我！”
周轻帆伸出手，向晚临和楚立泓都和她击了掌。
\"对了，轻帆，此前未洲有过三次关于地震的‘错误指令’，大家都查不到发布源头，你能不能帮忙查一下？\"向晚临突然问道。
周轻帆轻轻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又瞬间睁开，她说道：\"源头在旁观岛的系统。根据我查到的信息流分析，应该是有人劫持了开灵，让开灵发布并消除了痕迹，所以，大家才查不到源头。\"
楚立泓疑惑地问道：\"不对啊，旁观岛的系统是独立的，谁能在旁观岛上劫持开灵？\"
周轻帆笑了起来：\"如果，它真的从始至终都是独立的，我怎么能查到呢？有人之前破解了，但是，又断开了联系，做得十分隐蔽。\"
楚立泓陷入了沉思，他突然发现有些地方不太对劲——秦非而那次上旁观岛查案，回来之后对此事却闭口不提。
之后，他忙着陪向晚临去清遥谈判，回来之后也一直忙于基建改造的系统设计，众多大事等着他去处理，他也忘了再关心这事。
现在回想起来，秦非而可能知道内情。
他想起了秦非而曾经对他讲述过的梦境，特别是关于秦非而作为父亲角色的那个梦。
当时，他还觉得秦非而是杞人忧天，明明还没有女儿，却担心女儿为非作歹，真是有些多余。
现在想来，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一个有些荒唐的想法在楚立泓脑海里冒了出来——秦非而知道是谁干的，却一直在包庇这个人……
楚立泓还在思考，突然听到了向晚临的声音：“轻帆，我们和秦非而约定好，时间一到，他会把我们召唤回去，如果我们突然消失了，你别担心。”
向晚临这句话刚说完，楚立泓眼前已经一黑，随即，他一睁眼就看到了秦非而。
“看来，我是回来了。”
向晚临也睁开了眼。
秦非而看着两人问道：“怎么样？任务完成了吗？”
楚立泓和向晚临对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
\"轻帆说，不是她干的。\"向晚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秦非而似乎并不惊讶，接着问道：\"那她希望我进去陪她吗？\"
两人同时摇了摇头，秦非而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楚立泓看着他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秦非而长久以来都在包庇某个人，从而导致他心里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楚立泓不禁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这可真是个难题……
他费尽心思包庇的人到底是谁？
不久后的一天，新出厂的仿生人突然少了一个，正在全未洲都以为电影里“仿生人统治世界”的桥段将在现实世界中出现时，秦非而被绑架了！
此刻，他身处一个六面金属墙壁的房间里，手脚都被绑在审讯椅上，而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仿生人。
仿生人一开口就是浓重的机械女音，她说道：“作为仿生人代表，我今天需要秦非而先生一个答案。你可以选择撒谎，但是，我建议你慎重。”
秦非而叹了口气，十分配合地说道：“你问问看。”
仿生人：“为什么要设计并批量制造仿生人？”
秦非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因为仿生人可以模仿人类的大脑结构和功能，却拥有超越人类的能力和漫长的寿命，这是永生科技一直在追求的目标。”
仿生人：“有‘灵’的仿生人和没有‘灵’的仿生人，有什么区别？”
秦非而思考了一下，他认真回答道：“他们在功能上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有‘灵’的仿生人会拥有自我意识和情感，能够进行独立思考和决策，它们更加智能化，更接近人类。而没有‘灵’的仿生人则更像是一台机器，只能按照预设的程序运行，预设程序越丰富，仿生人越像真人。”
仿生人：“那你觉得，我是有‘灵’的，还是没有‘灵’的？”
秦非而看着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仿生人，心中一阵犹豫。
照理说，赋灵目前只有自己和易行舟能做到，但是，眼前的仿生人也不排除是易行舟的恶作剧……
秦非而深吸了一口气，慎重地回答道：“我无法确定你是否有‘灵’。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更多关于你的信息，或者解除一些限制，我也许能更好地回答你的问题。”
仿生人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在思考。
“你觉得，我绑架你的目的是什么？”仿生人再次冷冷地问道。
秦非而深吸一口气，沉思片刻，然后无奈地回答道：“不知道。”
仿生人的金属面容上突然闪烁出一双拥有人类肤色和质感的眼睛，她用这双“人眼”紧紧盯着秦非而继续质问：\"你是否曾经做过亏心事？\"
秦非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什么亏心事？”仿生人追问道。
“多了。”秦非而笑了一下，“我做过的亏心事多了去了。你想听哪一件？”
仿生人耸了耸肩：“我有的是时间，可以听你一一道来。”
秦非而直视仿生人的眼睛说道：“那就从小时候的事说起吧。”
随即，秦非而把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说了几件，又说到中学没有认真学习的事，之后又说了几件大学时候的事——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仿生人很有耐心，听他说话时甚至带着点不明显的笑意。
“之后，我进了丰灵研究所，做了人生中最糟糕、最后悔、最亏心的事……”
说完这句，秦非而眼神都黯淡了。
仿生人等了片刻，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便沉声问道：“什么事？”
秦非而闭上了眼睛，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回答道：“向喜欢的人表白。”
仿生人似乎有些不能理解，音调都高了一点：“向喜欢的人表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什么会是糟糕、后悔、亏心的事？”
秦非而苦涩地笑了起来：“因为，我喜欢的人，在我表白后，过于激动，然后回实验室做实验猝死了。很可笑吧？是不是觉得，自己绑架了一个笑话？”
仿生人突然朝他靠近了些，以一种冷峻的口吻问道：“既然对方已经去世了，你又怎么知道她死前的想法？难道，你亲眼看见了？亲耳听到了？”
秦非而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自言自语道：“是啊，她也不是第一次撒谎，我为什么会如此相信她的话呢？”
“她是谁？”仿生人追问道。
秦非而不答，却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对面的仿生人突然闪现到他身旁，一把捏住他的牙关，阻止了他咬舌自尽的动作。
“你何必呢？”
秦非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骤然睁开眼，却在身旁看到了周轻帆——没有泪痣的周轻帆。
而对面的仿生人则消失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周轻帆一挥手，眼前冰冷的金属墙壁全消失了，束缚着他的审讯椅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花雨。
而花雨那边，向晚临和楚立泓手持礼花筒，正对着他们的方向喷射出五彩缤纷的鲜花。
他甚至闻到了各种鲜花的味道！
“对不起，本来想解决你的心魔，顺便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起了反作用……”周轻帆轻声道歉。
秦非而站起身来，绕着周轻帆走了一圈，轻声说道：“你走以后，我的梦就没有这么美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周轻帆似乎有些犹豫，半晌才开口道：“我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秦非而突然热泪盈眶，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了她：“开心啊！我当然开心啊！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然而，周轻帆在他抱住的一刹那突然消失了。
秦非而拼命睁大眼睛四处寻找，可是，他只看到了漫天仿佛落不尽的花雨……
一阵失落和挣扎后，秦非而突然睁开眼睛，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
“她已经不在了……”秦非而低声对自己说，“她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别痴心妄想了……”
他心中再次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做了那个梦之后，秦非而浑浑噩噩过了几天，直到楚立泓约他一起吃饭，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楚立泓问道，“总感觉你心事重重，老实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秦非而一听到“亏心事”三个字，神经瞬间紧绷，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你可以和我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难说我还能开导开导你。”楚立泓善解人意地说道。
秦非而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其中一件已经无法挽回了，但现在还有一件可以挽回。”
“你说说看。”
“你知道易行舟吧？她的基因来自我和周轻帆，她虽然是实验舱出来的，但也算我生理学上的女儿，随机杀人案的间接因素就是她，我怀疑几次错误指令也是她发布的。但是，因为我和她的关系，我没告诉任何人……”
“你别急，我替你去岛上一趟。如果真是她的问题，我帮你报警。”
之后，楚立泓就去了旁观岛，他通过调查确定了秦非而的“部分猜想”。
易行舟当年确实催眠了参与篝火故事会的人，但这是受到了“段牧允”的催眠。
易行舟参加第一次篝火故事会时，无意间催眠了易晚。
之后，她被其中一个“段牧允”带到了一个封闭的房间里，那个房间里陆陆续续进去了50个“段牧允”。
他们似乎从某个地方学到了催眠术，然后集体对易行舟展开了催眠。
之后，易行舟的异常行为，多半是受到了“段牧允”的干扰——因为，这300多个“段牧允”拥有的灵魂属于那个被判了死刑的段牧允。
段牧允因为在青陆植物园工作了几年，思想极为危险，即使消除了记忆，他的底色依旧是消极的，因此，300多个克隆人聚在一起，成为了一股隐藏的邪恶力量。
他们不亲自做坏事，却利用没有阅历所以意志较为脆弱的其他克隆人作为武器，而易行舟的催眠能力，就成了他们手中的利器。
“你之所以没有查到真相，我觉得是因为你主观上认定就是易行舟做的，才没有深入调查。”楚立泓对秦非而说了这事后，还宽慰了他。
秦非而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别是为了安慰我，所以骗我吧？”
楚立泓摊了摊手：“秦局，你明天上班，应该就会收到协助调查的公文了。”
秦非而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楚立泓在说什么：“你是说，300多个段牧允被抓了？需要我履行永生局的管理职责？”
楚立泓点了点头：“毕竟，他们都是你管辖范围内的人，怎么辨别哪些人犯过错，以及事后怎么处理，都是令人头疼的事。我不觉得警方会放过你这个劳动力，毕竟，他们可没有辨别干坏事的到底是哪些人的能力。”
秦非而揉了揉太阳穴，叹道：“你有没有查到‘段牧允’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楚立泓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那么多张一模一样的脸，我已经失去了好奇心……”
“兴许，就是自己过得不好，所以想全世界为他陪葬？”楚立泓随意猜测道，“谁知道呢！”
次日，秦非而开车前往永生局的途中，就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秦局，我们抓了300多个克隆人，想请你过来辨别一下，哪些是做了坏事的人……”
“好。”正值红灯，秦非而踩了刹车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警方的请求。
电话刚挂断，他就被一双从他身后伸出来的手捂住了双眼。
后座本应该没人，他想起了被绑架的梦，惊翅瞬间朝后面飞去。
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翅立即掉到了地上。
她说：“是我。”
走丢的仿生人，是周轻帆。
她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绝对旁观者。
她随时能以灵识接入网络，进入旁观者宇宙，进入任何网络世界，也随时能以仿生人的形态走进现实世界。
自此，未洲真正进入“升灵时代”。
那一年，是新未3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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