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听到这话仔细看去，大狼狗的狗脸上长着斑驳的白毛，可不是一条老狗吗。
“不好意思啊，几位……老哥哥，老嫂子，没吓到你们吧！”
壮汉略带歉意的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几个人，于是就把古孝贤和马秀莲当成两口子对待，也并没有流露出对要饭的不屑的神情。
“呵呵，没事没事，一路上逃荒，被狗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不过现在饥荒年，狗倒是很少见了。”
古孝贤笑着回应。
壮汉将手放在小男孩的头顶抚摸，一副爱怜的表情。
“老哥哥老嫂子是从哪里来的？”
“俺们是胶东人，逃荒到这里的。”
马秀莲回答了壮汉的话，一路上这种情况，都是她回答的。
古家父子都不知道，荡山脚下那个破落的院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家呢，一点归属感都没有的地方，说成家的确有点勉强。
“哦……那倒是挺远的，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里歇歇吧，这天色说话就要黑了。”
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一路上但凡有这样的邀请，基本上主人家都给给些吃的。
“几个要饭的，还说啥嫌弃，你这大兄弟说话太客气了。”
古孝贤作了个揖道。
两家人被壮汉领着，往村子外走去，古小满有些纳闷，这壮汉难道不住在村里。
村外一条小河边，一圈用木头桩子围成的小院，里边两间茅草房子。
壮汉略带尴尬的说道：“就两间茅草棚子，别嫌弃，好歹不用睡在野地里不是？”
进了院子后，一个看着有点呆傻的妇人坐在一个木盆前发呆，盆里是两只扒了一半毛的野鸡。
“娘，爹又带陌生人回来了。”
男孩小灰走到妇人跟前说道，从小灰的‘又’不难看出，壮汉经常会带陌生人回来。
妇人看到小男孩之后，眼神突然变得灵动起来，似乎也不呆傻了。
“呵呵呵，别见笑，这是我老婆，脑袋被人打的有点问题了，只有看到我们爷俩才会正常一点。”
壮汉解释道。
古小满有点纳闷，这壮汉看着非常魁梧，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类型，从嗓门也能大概推断出，是个脾气火爆的主，怎么老婆会被人打的有问题呢！
“弟妹怎么会……”
古孝贤下意识的问道，然后突然觉得不合适，就尬笑道。
“老头子随口一说，兄弟别见怪。”
壮汉笑着说道：“随便坐吧，一会我炖野鸡土豆给你们吃。”
“好好好，多谢大兄弟了，一路上多亏有你们这些好心人施舍，要不然我们也走不到这里呢！”
马秀莲连忙道谢。
“慧芳，赶紧收拾鸡子，一会给你炖鸡肉土豆吃。”
通过聊天众人才知道，呆傻的女人叫徐慧芳，壮汉叫孔兵，俩人是夫妻，男孩是俩人唯一的孩子。
孔兵说完就在木盆前坐下来，帮着老婆料理野鸡。
“其实说真的，现在你们来我家都是要担风险的。”
孔兵悠悠说道。
四个人听到这话有点面面相觑之感，一个破落的院子，怎么还有担风险一说。
“兄弟这是说笑呢吧！”
古孝贤道。
“哎……此时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我们家成分不好，你没看我住在野地里吗，院子后边就是我大和我爷的坟头。”
说到成分不好，古氏父子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不过他俩的成分有点牵强，根本够不上啥坏分子，无非就是队长整人的把戏。
“我大以前是村里的地主老财，你们进村看见最大的那户院子，就是我们家的，现在里边住的是村支书和几个根正苗红的贫农。
其实因为我以前是解放军的关系，没有土改时我大就散尽家财，把地也给村民分了，不过划分成分的时候，依然弄了个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帽子。
后来我去了朝鲜两年，等回来时才发现，我大、我娘，我媳妇和襁褓中的孩子居然被扫地出门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给拉出去分了。
一家人被扫地出门后，三天两头的还被拉出去教育，结果我大我娘受不了都上吊自杀了。
就这他们还揪着不放，我媳妇抱着孩子被挂牌子游街，有时候还会被村里的光棍们惦记……后来脑子就时好时坏，成了现在这样。
我原本是立了功的，但是因为我殴打了村支书的缘故，公社就没给我安排，说是功过相抵了。
因为这些原因，我们一家三口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地主羔子，村里啥也轮不上我们，啥也没我们的份……”
孔兵一边收拾野鸡，一边平静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语气不温不火，似乎在诉说别人的往事。
古孝贤叹了口气，徐慧芳此刻看着就很漂亮，不难想象出她被批时觊觎她容貌的人不会少，孔兵没有往下说就是因为那段时光太令人心碎了吧！
别人的遭遇任何人也不能说感同身受，古孝贤对此不好评论，就习惯性的拿出烟袋锅子，这才想起自己的烟叶早就断顿了，于是叹气把烟杆插在后背的腰带里。
孔兵看到这一幕立刻会意：“老哥哥是不是没有烟叶了？”
古孝贤尬笑：“呵呵呵，在山里猫了一个冬天，树叶子都抽了几个月了。”
“小灰，去拿大的烟叶子出来给伯伯抽。”
孔兵对抚摸老狗的儿子说道。
“哦……”
小灰进屋里拿出一个灰布袋子，鼓囊囊的装满了旱烟叶子。
“伯伯给你烟叶，我大现在不抽烟了，都给你吧！”
古孝贤忙不迭的接过布袋，打开后用自己的烟袋锅子狠狠地挖了一锅，一边点火一边问道。
“兄弟怎么戒烟了？”
“我媳妇闻不了烟味，闻了老咳嗽，于是我就戒了，你老哥看来也抗断瘾了，就拿去抽吧！”
“嗯嗯，那就多谢大兄弟了。”
这一大包烟叶子起码有四五斤，对古孝贤来说，简直比饥饿时的一只烧鸡还要给力，不过平白收人家东西，他也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看了看自己的铺盖卷，狠了狠心道：“既然这样，我送兄弟你一张狼皮吧！”
说道狼皮，孔兵的眼睛也亮了，他媳妇有腰腿疼的毛病，都是以前大冬天被扫地出门时受了风寒所致。
他一直想给媳妇弄张狼皮褥子，但是因为媳妇和孩子的原因，家里离不开人，也进不了深山，于是猎狼的计划一再搁置，现在有现成的狼皮送上门，让他怎么能不心动。
不过一张狼皮换一包烟叶子，孔兵有些不好意思伸手了，因为自己的烟叶子根本不是啥稀罕玩意，农村人哪个抽烟的不会种点烟叶子，狼皮可不是随便就能种出来的，得进老林子拼命，得有足够的运气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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