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桂坊的霓虹在夜色中迷离闪烁。
夜未央酒吧最暗的角落里，马叮当独自啜饮着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映出她淡漠的紫眸。
成为紫眼僵尸已经多年。
不老不死。
青春永驻。
这本该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永恒。
可对她而言，这却是最残忍的诅咒。
小姐，一个人喝酒多无聊？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端着酒杯走近，腕表在灯光下闪着奢华的冷光。
马叮当眼皮都懒得抬。
走开。
冰冷的语气让男人打了个寒颤。
他悻悻离去，还不忘回头多看她几眼。
确实是个极品美人。
冷艳的气质。
完美的容颜。
可那双紫眸深处，却空寂得令人心惊。
马叮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不来丝毫醉意。
普通的酒精对她已经无效。
就像那些前来搭讪的男人。
太弱了。
太无趣了。
连让她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她想起上个星期在另一个酒吧遇到的拳击冠军。
肌肉贲张。
气势汹汹。
结果她轻轻一推，那人就飞出去三米远。
真是...无聊透顶。
酒保又送来一杯威士忌。
那位先生请的。他指了指吧台另一个方向。
马叮当顺着方向看去。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对她举杯微笑。
典型的欧美帅哥。
深邃的五官。
健硕的身材。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有点兴趣。
现在...
她端起酒杯，对着那人微微示意。
然后在对方惊喜的目光中...
随手把酒倒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噗——
旁边卡座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马叮当冷冷瞥去。
那桌人立刻噤声，慌忙转开视线。
她放下酒杯，起身离开。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喧闹的酒吧里依然清晰。
所过之处，人群不自觉地为她让出一条路。
走出酒吧，夜风扑面而来。
港岛的夜景璀璨如星。
可她只觉得...空虚。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路过一家便利店，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近日破获一起重大毒品案件...
她停下脚步。
屏幕上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孔。
毛忧。
曾经的毛家传人，现在是警界的精英。
马叮当的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看啊。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前进。
只有她...
被困在了永恒的当下。
继续前行。
路过waiting bar。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小青在吧台后忙碌的身影。
大咪小咪化作猫形，在角落里打盹。
多么温馨的画面。
可她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
曾经不属于。
现在更不属于。
她转身，走向更深的夜色。
最后在一座天桥上停下。
倚着栏杆，俯瞰车水马龙。
突然，她感应到什么。
猛地转头！
不远处，一位圣光叠加的女子静静伫立，手中多出一碗汤。
“想要摆脱僵尸的身份吗？喝下这碗汤！”
天桥上的风突然静止。
马叮当的紫眸紧紧盯着那道身影。
圣光环绕中的女子手持汤碗，面容慈悲而陌生。
大嫂？
马叮当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那是汤金宝。
她大哥马大龙最深爱的女人。
可是...
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周身散发着如此神圣的气息？
汤金宝的表情无悲无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想要摆脱僵尸身份吗？喝下它。
她的声音空灵缥缈，不带丝毫情感。
马叮当的心猛地一沉。
大嫂不认得她了。
这是什么汤？她轻声问。
汤金宝缓缓举起汤碗。
碗中液体泛着奇异的光芒，仿佛承载着世间所有的遗忘。
孟婆汤。
三个字，如同惊雷在马叮当耳边炸响。
孟婆汤...
大嫂竟然成了孟婆？
难怪她会出现在这里。
难怪她不再认得任何人。
哪有熬汤之人不喝汤的？！
马叮当的目光落在汤碗上。
忘掉一切？
忘掉这永恒的生命？
忘掉所有的爱恨情仇？
她的嘴角忽然扬起一抹释然的弧度。
这或许...
正是她一直在寻找的解脱。
没有犹豫。
没有迟疑。
她接过汤碗，一饮而尽。
液体顺喉而下，带着奇异的温热。
然后...
天旋地转。
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
马家的祖训。
与将臣的初遇。
成为紫眼僵尸的那个夜晚。
酒吧里无数个寂寞的深夜...
所有的一切，都在快速消退。
像退潮的海水，带走沙滩上所有的痕迹。
她感到体内的僵尸之力在消散。
那股永恒的力量。
那股让她孤独的力量。
正在离她而去。
紫色的眼眸逐渐褪色。
恢复成普通人的棕色。
她能感觉到生命重新变得脆弱。
能感受到时间的重量。
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砰。
砰。
砰。
如此真实。
如此...短暂。
汤金宝接过空碗，表情依然淡漠。
以后，你就是孟婆了。
马叮当迷茫地眨了眨眼，棕色的眼眸中满是困惑。
我是...孟婆？
她环顾四周，天桥下车流不息，但刚才喝下的汤水让她感觉飘飘然，仿佛置身梦境。
汤金宝微微颔首，圣光在她周身流转。
跟我来吧，地府需要你。
她转身走向天桥尽头，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朦胧的光门。
马叮当不由自主地跟上，脚步虚浮。
穿过光门的瞬间，周围的景象骤然改变。
灰蒙蒙的天空，浑浊的河流，还有那座死过的人才熟悉的奈何桥。
几个透明的魂魄正排着队，面无表情地等待。
这里是...马叮当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凉嗖嗖。
地府。汤金宝的声音依然平静，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
她指向桥头的一个摊位，那里摆着一个个空碗。
给每个投胎的魂魄喝孟婆汤，让他们忘记前尘往事。
马叮当茫然地点头，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是谁？
她从哪里来？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这些问题在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答案。
汤金宝似乎看穿了她的困惑。
这是马丹娜在投胎转世前安排好的。
马叮当歪着头：马丹娜？
你的姑姑。汤金宝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她知道你迟早会过腻僵尸的生活。
马叮当更加困惑了：僵尸？
汤金宝没有解释，只是递给她一个空碗。
开始工作吧。
第一个魂魄飘到摊位前。
那是个年轻女子，眼角还挂着泪珠。
马叮当舀起一碗汤，递到她面前。
喝了吧，忘记今生，重新开始。
女子颤抖着接过碗，一饮而尽。
下一秒，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乖乖地走向轮回通道。
马叮当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触动。
忘记...
真的能重新开始吗？
汤金宝在一旁静静观察。
做得很好。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
马叮当转头看她：你...要走了吗？
汤金宝点头：我的任务完成了。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记住，不要问魂魄的来历，不要问他们的故事。
你的职责，就是让他们忘记。
马叮当似懂非懂地点头。
在汤金宝完全消失前，她突然问：
那你呢？你喝过孟婆汤吗？
汤金宝的身影顿了顿。
圣光中，她的嘴角似乎扬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然后，彻底消失。
马叮当独自站在奈何桥头。
手中的空碗沉甸甸的。
又一个魂魄飘来。
这次是个老人，脸上带着安详的笑容。
马叮当舀起汤。
喝了吧。
老人接过碗，对她慈祥地笑笑。
谢谢你，姑娘。
一碗饮尽，笑容依旧，但眼神已经变了。
马叮当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
这份工作，或许也不错。
至少，她可以帮助别人重新开始。
等哪天过腻了，也找到马家的后人来接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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