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弓弦震，箭出无声。
那道流光撕开夜色，所过之处连尘埃都静止湮灭。并非箭太快，而是它途经的时空本身在崩解。
耿洋分身瞳孔中古铜色骤亮，双臂交错胸前，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如电路板的古老纹路。
“来得好！”
他暴喝，纹路中迸发出恒星内核般的光焰，竟是硬生生用双臂钳住了那道必杀的箭矢！
箭尖离他眉心只剩三寸，狂暴的能量将他身后整片街区犁为深壑，却再难前进分毫。
古铜纹路与箭矢摩擦出刺耳的尖鸣，仿佛两个世界在互相碾轧。
人王伏羲红瞳微缩。
“能接住我一箭……你究竟是谁？”
耿洋分身咧嘴，齿缝间逸散出金辉。
“你猜？”
话音未落，他双臂猛震，古铜纹路骤然黯淡——那箭矢竟被他强行偏转方向，斜斜射向天际，将云层洞穿出一个巨大的环形空洞。
但分身体表的裂纹也瞬间蔓延至全身，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
人王伏羲眼神彻底冰冷。
“冥顽不灵。”
他再度张弓，这一次，指尖同时凝聚出三支箭矢。每一支箭周围都浮现出微缩的星璇幻象，弓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周围百米内的碎石违反重力缓缓浮空。
那是足以洞穿星辰的连续打击。
耿洋分身剧烈喘息，看着那三支箭，眼中第一次掠过计算之外的神色。
waiting bar，真正的耿洋刚点了几瓶酒，刚喝上几口。
意识中，《天书》书页上代表分身状态的符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灰败。
“啧，才逼出三箭连珠……倒是高估了这躯壳的承受力。”
他眸光一凛，意念猛然扫过书页两侧。
“但也足够了。”
远方战场，人王伏羲松弦。
三箭并非直线迸发，而是在离弦瞬间消失，下一瞬已从三个不同的维度——过去、现在、未来——同时锁定了耿洋分身的存在本质！
这是避无可避的一击。
千钧一发，耿洋分身却做出了一个让伏羲也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双臂猛地插入面前虚空，向外狠狠一撕！
刺耳的布料撕裂声响起——空间竟被他撕开一道不规则的黑腔。古铜色的能量如决堤洪流涌入黑腔，分身借着这股反冲力极限侧身。
第一支箭擦着他耳际射入黑腔，消失不见。
第二支箭穿透他残留的虚影，将下方本就坍塌的体育馆遗址彻底蒸发。
第三支箭……与他扭曲的身形以毫厘之差交错而过。
人王伏羲眉头骤紧。
那被躲过的第三箭，化作一道寂灭的流光，直射向分身身后数里之外——
那里是仍在运转的港岛核心燃气主管道枢纽，以及一片依山而建、尚未来得及疏散的老旧屋邨。
时间仿佛被拉长。
箭矢无声没入大地。
先是极致的寂静，连尘埃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随即。
“轰！！！！！！！”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接连不断的爆炸将那片区域化作一片烈焰地狱。
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金属碎片呈环状扩散，瞬间推平了方圆数里内的一切建筑。
炽热的风扑打在耿洋分身残破的躯体上。
他回头望去，看着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地狱火海，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他转向人王伏羲，扯出一个近乎撕裂嘴角的笑。
“人王……你这一箭，葬送了多少蝼蚁？”
人王伏羲持弓的手，指节微微泛白。他红瞳中的星穹剧烈翻涌，倒映着远方的冲天火光。
那不是他预想的结果。
耿洋分身的声音带着嘲弄，穿透爆炸的余音。
“曾经带领万民钻木取火的人王……亲手缔造了炼狱。”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残酷的舞台。
“感觉如何？”
火海在数里外翻腾，将半边夜空染成不祥的猩红。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灰烬扑面而来，带来皮肉烧焦与塑料融化的混合气味。
耿洋分身残破的躯体在热风中摇晃，他盯着人王伏羲，试图从那亘古不变的容颜上捕捉到一丝动摇，一丝痛悔。
但他失望了。
人王伏羲缓缓放下盘古弓，红瞳中的星穹依旧冰冷，倒映着远方地狱般的景象，却如同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你以为……”他的声音平淡，却比爆炸的余烬更令人心寒，“我会在意？”
耿洋分身脸上的讥诮凝固了。
人王伏羲的目光掠过他，投向那片燃烧的废墟，眼神里是俯视草芥般的漠然。
“很多年前，我也曾以为值得。”
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久远到与自己无关的旧事。
“那是在宋元之交的某个节点，我短暂苏醒过。”
“看着那些在泥泞中挣扎、彼此倾轧的所谓‘子民’，我忽然想看看，若给予他们统一的秩序，能否让他们……更像样一些。”
他微微抬起手，掌心向上，仿佛在掂量什么无形之物。
“于是我带领他们，从青青草原，见到过各种美羊、懒羊、慢羊…喜羊羊等，再一路西行。”
“铁蹄踏碎了无数城邦，王旗插遍了亚欧的疆土。我给了他们文字，律法，度量衡，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统一的‘文明’。”
他顿了顿，红瞳中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
“然后呢？”
“他们用我赐予的智慧钻研出更精巧的刑具，用我划定的疆域区分出更森严的等级，用我统一的文字书写更恶毒的诅咒。”
“贪婪、背叛、阴谋……比蛮荒时代更甚。”
他收回手，仿佛掸去一粒尘埃。
“自那以后，我便明白。”
“人类……不值得。”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带着碾碎一切希冀的重量。
耿洋分身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他看着眼前这位亘古的人王，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对方那看似守护的姿态下，埋藏着何等深沉的……厌弃。
远方的爆炸声仍在持续，如同为这番话语奏响的绝望注脚。
人王伏羲重新将目光落回他身上，红瞳深处，是彻底的死寂。
“现在，你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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