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风珏绝

烙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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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还是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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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忘川,千珏跟守卫借了匹马。赶了两日,终于到了烈国都城。

到时晨曦微露,恰巧城门打开。冬日的早晨竟飘洒着丝丝小雨。石板路面被洒的湿漉漉的,街道两旁商铺的门板被潮气浸润的更加油亮。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鸡鸣。包子铺、煎饼店的伙计打着哈欠,卸下门板准备营业。灶炉里炭火烧的正旺,笼屉热气腾腾,烟雾飘散高处,消散在细雨里。

茶楼、酒馆、当铺、作坊陆续营业。空地上还有不少撑着大伞的小商贩,瓜果蔬菜、饰品摆件,琳琅满目。俊俏秀丽的少妇撑着雨伞、提着菜篮子出门采买。遇见三两邻里笑着问候。人群熙攘,人声鼎沸。即使落雨早晨也依旧门庭若市。

千珏买了两个大包子,握在手中还微微发烫。看着满目繁华,倒是有点不适应。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天岐城。七岁之前不得而出,七岁之后匆匆而过。有些熟悉,但陌生亦然。

三、四岁的小娃娃,奔奔跳跳地从远处跑来。小花袄裙裹着她原本就胖乎乎的小身体。她高高跃起,脑袋上的小辫儿也跟着跳动。一下跳进路边一泥洼处,积水四溅,溅了她满身,满脸。糯米团子似得粉嫩脸颊此时挂着几点泥泞,她咯咯笑着,很是可爱。

“你这孩子,跑那么快作甚。”一女子急急追来,看见女儿笑着望着她,也勾起了唇角

“又调皮。都变小花猫了”女子拿出手帕擦去小娃娃脸上的泥水

“娘亲,花花裙子脏了,不漂亮了。”小娃娃奶声奶气,低头看着自己心爱的裙袄,撅起了小嘴

“好。下次可不能在如此踩水。走,回家,娘亲给你换,我的宝贝就要漂漂亮亮的。”

两人说笑着走远,千珏远远看着他们离去,拐进巷子消失不见。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衣裳,她风尘仆仆而来,满身风霜。或许她看了会不开心吧,她转回刚刚经过的衣裳店,走了进去。

.............

在城中客栈休息了半日,傍晚时分,千珏等到了来接她的人。

“还是你?”千珏轻嗅杯中茶水,淡淡开口道。

到底是皇城脚下,这普通客栈里的茶水也如此讲究。冬日黄昏,一盏红茶,蜜香扑鼻。小抿一口倒是她没尝过的滋味,入口微苦,入喉化开,那蜜香却还在口中回转。

“是,姑娘。属下也没想过十年后还能再见到你。”沈黎阳在她对面端坐,看着对面喝茶的少女,眼前忽然就浮现那日他送出城的小姑娘。清丽面容稚气满满,离别时嘴角还挂着笑,月光照射在她明澈的眼中,宛如两点明星。即便那般瘦弱、那般胆怯却也没哭没闹,跟着那老头走进了凤鸣郡。

十载转瞬即逝。很多次他回想起来,都觉得小姑娘恐怕早已死在那吃人不吐骨头地方。如今见她就坐在那儿,一身淡紫衣裳,头上未戴朱钗只是束了跟同色发带,肤白细腻,容貌秀丽。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弯曲,露出的一小节手臂弱质纤纤。她还同小时候一样如此瘦弱。容貌已和宫里那位更是相似了不少。只是双眼里满是冷意和兼备。

“怎么?沈大人是以为我死在凤鸣城了么?不过,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你,你竟也能还安生活着。”千珏放下茶盏,自嘲一笑。

这两人都没想到对方还能活了这十几年。

沈黎阳没否认,望着楼外街道上熙熙攘攘地人群,轻叹一声,道

“五日前,泷殿下让属下在城里等你,我还真是诧异。不过细细想来,这偌大皇城知道姑娘身份的人恐怕只有寥寥几人,恰好属下就在此中。只要姑娘不死,他们总会用到我这个和你最没有亲近关系之人。当初本也是想在回程路上了结我的,只是泷殿下冒死将我保了去,我也就闭紧了自己的嘴。”

“何时去看她?”千珏不想听那些细枝末节,语气也冷了几分

沈黎阳回头望着她,少女眼里的急切虽刻意藏了起来,但还是流露了丝丝端倪。她指尖摩挲着腰间禁步,一块不起眼的玉以彩线穿起系在腰间,为了压住裙角。行走之时,发出的声音要缓急有度,轻重得当。

沈黎阳记得,这是她出宫之时紧紧握在手中的。看那玉儿的成色怕是从没带过。如今戴在身上,想必也是安娘亲的心。

“晚膳过后进宫。不过.....”沈黎阳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说,哪儿来这些弯弯绕绕的。”千珏见他吞吞吐吐,秀眉一皱。

“那位夫人已于昨日就过身了。”

千珏愣了瞬,双眸里一闪而过的惊慌。沈黎阳看在眼里,心中终究不忍

“她已病了数年。你们一脉本就习寒冰之术,常年待在那苦寒宫中太医也束手无策。”

“死期临近倒想起我来了。”千珏口若寒冰,语气森冷

“上月夫人托人上报了圣上说是要见你一面。圣人特批,才传信凤鸣郡。不过还是没撑到你回来。”

“她现在在何处?”

“她遗言死后火化,已经焚了。”沈黎阳见她寒气愈来愈盛,似有大怒之势,语气更软了几分

千珏听完,骤然起身

“那还叫我来干什么。”

“圣上也要见你。已传了口谕,就在今晚。”沈黎阳跟着站起身,急忙解释

千珏心中那根刺好像生生没入了血肉里,从此再也拔不出来。以后一生,终究会阵痛。那个一身风骨,武艺卓群的女子就这么见不到了?冷宫苦寒,从她记事起,她就和她相互依偎。

有一日她问“玉儿,想不想出去?”

“想啊?和娘亲一起吗?”小小的千珏看着宫墙上端那块天空,鸟群飞过,一瞬就不见踪迹

娘亲摩挲着小小人儿的后背,温和道:

“那玉儿要答应娘亲,若日后出去了。不管在哪儿,都要坚强,努力的活着,万不可自轻自贱。”

“好,玉儿一定听娘亲的话。”

那时候,小小的千珏以为,若有一日她能出去,一定要哄着娘亲带她去看看那些哄睡故事里的事物。

千珏深吸口气,忍住眼里的泪水。

“呵,这两人当日丢弃我的时候倒是很默契。如今怎的不一块死了去。”

沈黎阳一听这话,知她悲愤交加,一时也想不出安慰的话语。终究是皇室辛密,他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妄言

“我倒要看看你们那圣上还想干什么不是人的事儿”

她这些话,沈黎阳实在没胆子接,只得站起身恭恭敬敬道

“姑娘,你先休息。待时下官来接你入宫。”

见她没什么反应,知道必定入了她的耳。千珏不耐的挥挥手,沈黎阳急匆匆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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