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阮帘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同行几个姐妹都说她变了性子。
因为她曾发誓，要做一个最洒脱的女人。
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涂最好的胭脂，甚至是上最好的男人！
快意恩仇，只为自己而活。
绝不在乎他人看法，万千愁丝，去他娘的！
但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烦恼，就一定不会洒脱。
阮帘月当然也是。
这几天，她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那段难忘的经历。
当年，父亲获得崩天神诀后，她的母亲被人逼问杀死。
父亲带着她四处游荡，躲避追杀，最后去了一处莫名之地。
那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至今她也不知那是哪里。
她只知道她看不到院子里面。
明明只隔着一道篱笆墙，可她就是看不到院子里。
站在高处眺望，里面白茫茫一片。
每天，父亲都会进院子里去教一个孩子。
他教的，竟然是他宁愿在江湖上逃跑，也不愿意放手的《崩天神诀》。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阮帘月看着自己的五指，呢喃细语。
当年，她和他隔着篱笆墙对话。
谁也看不见谁。
“申绝月月，你叫什么名字？”
“顾苍生。”
……
明明像个多年，但那声音似依然萦绕耳畔。
阮帘月闭上眼睛，万千愁思，惹她心焦。
她还记得，他那时为了修炼《崩天神诀》每天都很痛苦。
《崩天神诀》的修炼方式十分简单粗暴，就是将筋弄断，然后重新愈合。
这样筋脉就会变的更加粗壮。
为了防止筋脉粗细不匀，所以筋脉不能拉断，更不能切断，要用更极端的方式。
雷电。
奔走的雷电，会瞬间将所有的筋脉摧毁烧断。
父亲说过，崩天神诀修炼方式之所以如此可怕，是因为它根本不是给大夏人修炼的，而是给凶蛮人用的。
凶蛮人祖祖辈辈都吃妖兽，他们的身躯天生强大，有些甚至一出生肉体就能和妖兽抗衡。
他们视痛苦为上苍的考验，他们觉得，人和铁是一样的，只有千锤百炼才能变得更强。
他们的信条是：痛苦带来强大，强大带来安定。
许多凶蛮孩子从小就用妖兽修炼的方式锻炼自己，硬抗天雷，火焰淬体......
崩天神诀这种简单粗暴，盲目追求力量的玄功，正是凶蛮孩子的修炼方式。
可顾苍生不是凶蛮人。
他没有那种天生就能对抗妖兽的血脉，所以他修炼的很痛苦。
那些日子里，他们每天都会说话。
仿佛对方就是自己的支撑。
顾苍生说，他很疼，每天都疼，但他是方士，他能治好自己。
他要活下去，他要报仇。
她说，她很想娘亲，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
他说，有的恩怨一定要算个清楚。
她说，报仇是为别人的错误活着。
他们为此吵了好多次，可每次谁都不愿意先离开，哪怕是吵架。
后来，她被托付到了牡丹堂，就再也没听见过顾苍生的声音。
阮帘月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越来越焦躁。
顾苍生几年前不可能是爹爹的对手。
爹爹死在他手里，一定有什么原因。
可……
阮帘月坐起身来，烦躁地道：
“可你来这破地方干什么？还舍不得那不要你的家吗？”
她越来越生气，在屋子里直打转。
“报仇报仇，就知道报仇，这么多年了，就记得报仇。”
“当年报不了，现在就能报的了？”
“醒醒吧！人家早就顶替你身份了！你的所有资源都是他的，家庭，背景，甚至是爹娘！他多厉害，你不清楚？”
“那个假货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不去死啊！”
“老天瞎眼了吗？为什么不降下一道雷，劈死这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骂完别人，她又开始骂自己。
“我是不是有病！我来这里干嘛？”
“我来这里看什么？看真假美猴王吗？我又不是谛听！关！我！屁！事！”
……
她生了一会儿闷气，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最后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出神。
“你要是愿意和我回牡丹堂多好。”
她将脸埋在膝盖上，愁肠百转。
许久之后，她的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带他回牡丹堂！
本来这次，她就是来带他走的。
嗯，一定带他走。
慢慢开导，一定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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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
寂静的议事厅里只有两个人。
头发花白的顾家族长顾皇城在高台上孤独负手。
在他身后则是一个长满脓包，甚至脓包之中还有蛆虫的独臂独腿老者。
“是苍生吗？”
顾皇城询问，声音充满了疲倦。
“有国士遮蔽天机，无法推测，但顾家气运已动，分化严重。”
“什么意思？”
“可能是顾苍生公子，也可能只是横空出世的天才，与顾家有渊源，和顾公子争夺气运。”
“胜负可否看的出。”
老者摇头，“都乃天命，无法预测，只知双龙相争，必有一死。”
顾皇城闭上眼睛，深深一叹。
“你说，有多少可能……是我的苍生孩儿。”
老者低垂着头，道：“算不出。”
“你觉得呢？”
老者沉吟半晌，缓缓摇头。
“苍生公子丢失后的几年，顾家一直气运不佳，说明顾苍生公子并未陨落。
但后来，气运不久便回到顾家，后被顾公子秉承……他……大概已经……”
顾皇城深深一叹。
按照方士的说法，家族气运会缠在拥有家族血脉之人的身上，能秉承多少，和被缠之人的天赋命格有关。
顾苍生一出生便秉承了顾家所有的气运，甚至还夺了云家将近三分之一的气运。
有国士说，这也是后来云家族人陨落的原因。
许多人都这么觉的。唯独打了一辈子仗的云老将军不信这一套，用他的话说:
“气运要是能定生死，就都别打仗了，努力抢夺气运，等凶蛮人自己灭国。”
但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顾苍生丢失后，这强大的气运也一并消失了，后来某一天，这些气运竟然又流回来了。
这也是让顾家后来放弃寻找顾苍生的原因。
按照方士说法，气运流失，唯有两种。
第一，被人抢夺，但抢夺之人不够承载全部气运，所以剩下的才会流回顾家。
第二，有国士境界的高人出手，杀死了顾苍生。
因为只有国士才不会被强大的气运影响。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证明：真正的顾苍生已经陨落了。
“家主，双龙之争，要不要……帮帮顾公子。”
“哼，那个假货有本事就守住自己的身份，没本事就去死。”
“可夫人那边……”
顾皇城闭上眼睛，沉吟半晌，道：“再说吧，目前不要插手。”
“是。”
“你说……我们可不可能算错，气运根本决定不了什么？”
老者笑着摇头。
“不可能，气运就是命运，每个人都想反抗命运，但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反抗的了命运。
当你觉得你赢了它的时候，只是它一时顺从你的心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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