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深处的瘴气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姜雨彤悬在半空时，裙摆扫过一株半枯的毒藤，那藤蔓竟瞬间抽搐着化为黑灰。她望着脚下绵延万里的沼泽，墨绿色的毒水咕嘟冒泡，升腾的紫雾能轻易腐蚀仙金，即便是归真仙界建立后，这里仍是被诸神遗忘的角落。
“三日前试过的‘化毒丹’，在这种浓度的腐瘴里只能撑半刻。”慕容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捧着的玉盘上悬浮着三枚丹丸，表层流转的丹纹在瘴气中微微颤抖，“我将丹方里的‘清灵草’换成了‘幽冥苔’，或许能增强抗毒性。”
姜雨彤接过丹丸的刹那，指尖萦绕的毒丝突然兴奋地跳动。这双曾让仙门闻风丧胆的手，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自万毒体突破后，她体内的毒素便多了一重诡异的转化之力，只是面对西荒这亿万年积累的毒源，仍有些捉襟见肘。
“你看那里。”她屈指指向沼泽中央，那里有座黑黢黢的岛屿，岛上矗立着半截残破的石碑，隐约能辨认出“药神”二字。传说上古时期这里曾是药神的百草园，却在熵污染时沦为毒沼，石碑上还残留着被毒液侵蚀的沟壑。
慕容雪将丹丸抛向空中，同时捏碎了一枚传讯玉简。刹那间，沼泽边缘传来阵阵地动，三百名手持玉瓶的药童齐声念咒，将瓶中蕴含的生命精华注入沼泽——那是她们耗费三月，从五域收集的灵泉之水，此刻却在接触毒水的瞬间泛起白沫，咕嘟咕嘟地冒着黑烟。
“还是不行。”慕容雪轻叹一声，望着那些迅速失效的灵泉，“普通的生命之力只会被毒素吞噬。雨彤，你确定万毒体能逆转这亿万年的毒性？”
姜雨彤没有回答，而是纵身跃向那座石碑。当她的脚掌踏上岛屿的黑土时，整座岛突然剧烈震颤，地底涌出的毒泉喷溅在她衣袍上，却被表层的金光悄然转化。她走到石碑前，指尖轻轻抚过“药神”二字，那些沟壑里残留的毒素竟顺着指尖逆流，在她掌心凝成一颗漆黑的珠子。
“这是...”慕容雪追来时，正好看见那颗毒珠在姜雨彤掌心旋转，表层浮现出无数痛苦的人脸，“是当年被毒死的生灵怨念所化？”
“不止。”姜雨彤掌心金光暴涨，毒珠突然炸裂成漫天光屑，每一粒光屑里都藏着一段画面——有药神弟子临死前的悲鸣，有被污染的灵草挣扎的惨状，更有熵的爪牙在沼泽里狂笑的身影。“这些毒素里藏着记忆，若不能化解这些怨念，就算转化了毒质，迟早还会复发。”
慕容雪忽然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正是从西荒废墟里找到的《药神手札》。她快速翻阅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绘制的丹方道：“你看这个‘往生丹’，需以万毒之核为引，辅以九种至阳灵草，或许能净化这些怨念。”
姜雨彤的目光落在丹方末尾的注释上：“需炼药者以心头血为引...你想亲自炼丹？”
“不然呢？”慕容雪笑着取出丹炉，指尖在炉壁上轻轻一弹，九道丹纹亮起，“你的万毒体负责转化毒质，我的丹火负责温养生机，咱们姐妹正好互补。”
话音未落，沼泽突然掀起巨浪，墨绿色的毒水裹挟着无数白骨冲向岛屿。姜雨彤眼神一凛，周身毒丝暴涨，在空中织成一张巨网。那些毒水撞在网上，竟像遇到克星般退缩，顺着网眼滴落时已化作清澈的灵液，在地面上汇成小小的溪流。
“果然有效！”慕容雪立刻点燃丹火，幽冥苔与另外八种灵草在丹炉中旋转，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她咬破指尖，将心头血滴入炉中，刹那间丹火暴涨三尺，在瘴气中劈开一道通路，引得沼泽深处传来沉闷的咆哮。
姜雨彤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的毒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水底翻动。“是毒蛟，看来咱们惊动了这沼泽的霸主。”她屈指一弹，掌心毒丝化作利剑射向阴影，“正好拿它的毒丹来炼往生丹。”
毒蛟的咆哮震得整座岛屿摇摇欲坠，十丈长的身躯破水而出，墨绿色的鳞片上沾满了腐蚀性的粘液。姜雨彤却不闪不避，任由那些粘液落在身上，转而化作更精纯的毒力涌入掌心。当毒蛟的巨口咬来时，她突然探手抓住毒蛟的七寸，万毒体全力运转——那曾经横行西荒的毒蛟，竟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迅速干瘪，最终化作一颗拳头大小的毒丹悬浮在半空。
“好厉害的万毒体。”慕容雪接住毒丹抛来的毒丹，将其投入丹炉。刹那间丹炉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炉顶喷出的霞光在瘴气中凝成一道虹桥，沼泽里翻腾的毒水竟顺着虹桥缓缓流向丹炉，在炉口化作纯净的灵气被吸收。
姜雨彤忽然纵身跃入沼泽，周身金光将她包裹成一颗光球。当她的身躯没入毒水的瞬间，沼泽里掀起滔天巨浪，却不是向外扩散，而是朝着她的方向汇聚。那些亿万年积累的毒素顺着她的毛孔涌入体内，在经脉中奔腾不息，又从掌心化作金色的灵泉喷涌而出，所过之处，黑土翻绿，枯藤发芽。
“抓紧时间炼丹！”姜雨彤的声音带着痛苦的颤抖，她的脸颊已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我最多能撑半个时辰！”
慕容雪不敢怠慢，双手结印催动丹火。丹炉中的往生丹正在成形，表层浮现出繁复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像有生命般跳动，顺着虹桥融入沼泽。那些被金光转化的灵泉里，开始浮现出细小的鱼苗和水藻，甚至有鸟儿冒险穿过瘴气，落在新生的绿地上啄食草籽。
就在这时，沼泽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黑气喷涌而出，瞬间将虹桥腐蚀出数个破洞。姜雨彤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那是沼泽最深处的本源毒核，蕴含着熵残留的毁灭之力。
“不好！”慕容雪立刻喷出一口精血，将丹炉催至极限。往生丹突然从炉中飞出，在半空炸裂成漫天光雨，每一滴光雨都带着净化之力，与黑气碰撞时发出滋滋的声响。“雨彤，用你的万毒体引动毒核，我来净化它！”
姜雨彤咬紧牙关，转身扑向那道缝隙。当她的手掌按在毒核上时，熵的残念突然在她识海中狂笑：“区区万毒体，也敢妄图净化本尊的力量？”无数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有被毒死的生灵的怨恨，有药神弟子的绝望，更有她自己曾经被世人惧怕的痛苦。
“我不是在净化。”姜雨彤突然笑了，掌心的金光愈发炽烈，“我是在接纳它们。”
刹那间，她的万毒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些涌入体内的毒素不再是负担，反而化作滋养力量的养分。毒核在她掌心迅速缩小，最终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里面倒映着药神百草园昔日的盛况。
当姜雨彤将毒核投入丹炉时，往生丹的光芒照亮了整个西荒。沼泽里的瘴气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肥沃的黑土；残破的石碑重新焕发光彩，上面的“药神”二字熠熠生辉；更令人惊叹的是，原本死寂的沼泽里，竟开出了一片五彩斑斓的花海，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引来百鸟朝凤。
姜雨彤瘫坐在新生成的草地上，望着眼前生机勃勃的景象，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手掌轻轻拂过草地，那些花草竟长得更加茂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清甜的香气。
慕容雪走过来，将一枚新炼的丹药递给她：“这是用毒核和往生丹残渣炼的‘万灵丹’，能稳固你的境界。”她望着远处正在消退的瘴气，轻声道，“没想到西荒真的能重现生机。”
姜雨彤接过丹药，忽然指着天空笑道：“你看。”
只见沼泽上空的瘴气正在迅速消散，露出澄澈的蓝天，归真仙界的星辉透过云层洒落，在新生成的湖泊上化作粼粼波光。远处传来阵阵欢呼，是那些被毒沼所困的修士正在赶来，他们望着眼前的景象，纷纷跪倒在地，朝着姜雨彤和慕容雪的方向叩拜。
“这里以后就叫‘新生泽’吧。”姜雨彤站起身，望着正在蔓延的绿意，“咱们还要继续改造，让整个西荒都变成这样。”
慕容雪点点头，取出新的丹方：“我刚想到，可以用往生丹的丹方改良出‘化毒阵’，让药童们也能参与改造。”她望着姜雨彤掌心流转的金光，忽然笑道，“以前总有人说你的万毒体是灾祸，现在看来，这分明是造福苍生的力量。”
姜雨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曾沾满剧毒，如今却能孕育生机。她忽然想起赵明说过的话：“力量本身没有善恶，关键在于如何使用。”此刻望着新生泽里嬉戏的生灵，她终于明白，所谓的万毒体，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在最绝望的地方，开出希望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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