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刚到腊月，这寒风就好像刀子一般，刮在人的脸上，令人只觉生疼生疼的。
李十月她裹紧了身上的玄色大氅，策马向着李家屯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的身后跟着一队亲兵，个个神情肃穆，腰间佩刀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将军，快到了。”
孙小六驱马上前，对着李十月低声道，“咱们身后一直跟着一辆马车，想来，也是要去李家屯的。”
李十月往身后看了一眼，对着孙小六说：“阿姐传信来，族长李有福和八叔祖两人没有挨到过年，都死了。
后头，”李十月转过头来，“可能是我那在府城的二叔赶回来奔丧的。
不必理会，继续前行就是。”
“是，将军！”
迎着刺骨的寒风，李十月他们这一跑就是小半个时辰。
站在官道上，李十月她拽住缰绳，远远的望着那个村口上她着手让人建起来的望楼。
这一晃，她和李母他们来到这原本叫作刘家屯的屯子已经有八年多了，都要有小十年了啊。
李十月她还记得他们李家村人和王家村人刚到刘家屯时，屯子里只有刘老汉刘阿婆和小栗子三个活人在。
那时这屯子就是一副萧条的景色，现如今站在村口通往官道的这路口上去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高高的望楼。
以李十月的目力，她都能看到那望楼上头站岗的人，正远眺看着他们这一队骑马的人呢。
更别说，到了望楼下，往村子里去，那两排临街的店铺，哪怕在这寒冬腊月的时候，可也是都敞着门卖货的来。
“将军，咱们现在进去么？”孙小六上前问道。
李十月她摇摇头：“不急，等他们哭起来了再去。”
李十月她翻身下马，从马鞍旁的口袋里头抓了一把炒豆子出来。
她自己吃一颗，再给小红马喂一颗。
到得后来，他们这一队人，每人都从李十月那口袋里头掏了一把炒豆子去喂自己个儿的马。
“将军，您真的要去？”
孙小六他抬头看向李十月的侧脸，咽了口唾沫后，他斟酌着说，“将军你不是说，当年，他们曾经对你......”
“正是因为当年他们对我不仁，我才更要去。”
李十月把手中所剩无几的几颗炒豆子都扔进了嘴里头，她咬得豆子嘎嘣脆，她的眼中闪也跟着过一丝锐利的光，“逢场作戏么？
要做戏，自然就得好好做一场来的。
我此去建安，不知何时才能再归家，阿娘他们终究还是要在村子里头过活的。
既然阿姐给我传信来了，我送他一场又有何难？”
剩下的话，李十月却是没给孙小六说。
但她在心里却是对着自己说：“而且，我又不会跟着上山磕头，毕竟他们的规矩是女子不可上坟么？
我在路边遥送一场，已是我做人有情有义了。
我做这一场戏，望水叔他们都能看见，那就够了。”
李十月她这般想着的时候，村中就传来一阵凄厉的筚篥声，丧乐开始了。
李十月整了整大氅，重新上马：“走吧，去送李氏族长最后一程。”
李有福家门口前已经搭起了灵棚，白幡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十月带着亲兵策马而来时，正在灵前跪拜的李世阳一家明显都僵住了。
李世阳的嫂子于珍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悄悄扯了一下前头穿着一身儿孝衣的李月娘。
李月娘这一回头，九看到了路边上站在小红马旁的李十月了。
如此，李月娘就惊讶的喊了一声儿“十月姐！”
李月娘都喊出声儿来了，李世阳他就不得不站起身来，他看向已经走过来的李十月，对着李十月拱手道：“李将军来了？路上辛苦了。”
李十月没说什么话，她对着李世阳拱了拱手，就径直走向灵堂。
她接过李月娘递来的香，对着灵位拜了三拜，插上了香后，她就转向李月娘：“有福爷爷这般高寿也是喜丧，月娘莫要伤感过度，往后村中族人皆是你的亲人！”
说过这话，李十月抬手对着李月娘的肩膀轻拍了两下。
李有福最终还是没有活到看着李月娘成亲；
但李月娘已经快要到及笄之年了，又是村中医师金大平的弟子，将来不论是婚嫁还是生计那都是不愁的。
哪怕李有福死了，至少还有李世阳这个在三山县县衙做事的二叔在，李月娘往后的日子可能会有些许不顺，但绝不会有多么艰难。
更别说，李十月这会子在灵堂前这一拍，也是给于珍娘和李月娘母女两人撑腰的意思。
村中其他人家，哪怕想要欺负她们母女俩，那也得思量一番。
转过头，李十月再次看向李世阳，“虽说我已经不与你们在一页族谱之上了，但我们之间终归是有血脉渊源在；
今日来，作为晚辈，我送有福爷爷最后一程！”
灵堂内顿时一片寂静。
在一旁站着的李望水、李世良等人都看了过去，李十月与李有福、八叔祖之间的矛盾，当时在村中可是闹得人尽皆知的。
没有人说什么，或者，应该说，他们也不知道这会子应该说些什么。
李世阳他的脸色当真是变了又变，他张了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李十月可不管他，说过自己想说的，她再次拱了拱手，就出了灵堂，往门口走去了。
也是巧了，李十月这一走出来，就遇到了李望明。
差不多是要有一年有余都不曾见过李望明的李十月，这一乍然见到清瘦了不少的李望明，就还是挺意外的。
李十月没有喊上一声儿“二叔”，只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就头也不回的往路边走去了。
孙小六他们正牵着马在路边上等着呢。
李望明他愣了一下，回头瞅了一眼李十月后，就还是什么都没说，往灵棚里头走了进去。
而走到路边的李十月略等了一会子，她就看到了不远处向着她走过来的李母等人了。
当李十月和李母他们说一会子话后，灵棚外头就又响起了吹吹打打的乐声。
要出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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