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辉听了半天没说话。
孙叫枝说，张队长，你看看，能不能再帮我们家一次，通过关系，无论银行，还是开发商那里，这两下里，只要有一下处理好，就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只要解决好一方面的问题，就能从绝望的边缘把我们一家解救出来。
张朝辉费劲儿地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从一开始就对你说，不要再喊我张队长了，我已经不是中队的队长了，公安局把我从中队长的位子上撵下来了，而且我还是一个濒死的病人，想帮你们家的忙，估计都帮不上了。
孙叫枝吃惊说，一个机关单位，无论小领导，还是大头目，生病之后，从来也没有听说人还活着，就把人家的职位撤下来的，这不仅仅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了，这是钝刀子割人家身上的肉呀，这是谁干的，真他妈坏！
孙叫枝从来没有在张朝辉跟前骂过人，这次听了他的遭遇，忍不住骂出声。
张朝辉说，其实，把我从中队的中队长岗位上撵下来的时候，我还没有生病。撤我职的原因跟你们家要找的闻德普有关系。
张朝辉再次提到闻德普，因为事关自己全家的命运前途，孙叫枝不由地紧张起来。说，跟闻德普有什么关系呢？
张朝辉说，闻德普是你家的亲戚，你应该对他有所了解。
孙叫枝说，我哪里认识闻德普！闻德普是我家女婿李文祥的亲戚，我女儿赵起来和女婿李文祥起心买房子之前，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他，我们家从来没有听李文祥提到过闻德普。就是买了房子，贷款不出事儿，李文祥估计也不会提到他。就是因为办房贷的时候，银行因为李文祥以前在火葬场拿人钱出了事，被公安机关处理过，留下了案底，这才被银行拒绝贷款。万般无奈，李文祥这才想起来在公安局工作的闻德普。因为银行不给办贷款，开发商又不退还首付款，能想出的办法我们都想了，对办房贷，退买房首付款有利的办法，我们也都尽力做了，但都无济于事，被逼的一星星办法都没有了，李文祥这才把他们家的亲戚闻德普想了起来。我和起来的爸爸赵振邦根本就不认识闻德普，闻德普长什么样，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张朝辉说，好吧，你就听我讲，公安局为什么因为闻德普，把我从刑侦中队中队长的岗位上撤下来。你们要找的闻德普，原先在部队当炮兵，在一次装卸炮弹的时候，不知怎么被炮弹砸伤了两根脚趾，从此走路不是很顺溜，就是俗话说的有点踮脚。从部队转业后，在公安局干档案管理，但不是正式在编的民警，是一个辅警。公安局刑侦大队，刑侦中队，交警大队以及各所属单位，辅警有很多，鉴于此，为了鼓励辅警安心工作，敬业执勤，公安局每年都要从全部辅警中选拔一两个，转为正式在编的民警。既然是选拔，就得设置选拔的条件，条件都是公开的，条件不是一个，而是列成一二三四。简单说来，就是忠诚听话。为了使自己早日入编成为正式干警，辅警们没有一个不听话的，都愿意做一个被认为是忠诚的人。作为档案管理员的闻德普当然也不例外。
为了把你家的亲戚闻德普涉及到事情说得更透彻，我先把闻德普放一放，说些别的，我要说的这些别的事儿，都是为了把闻德普的事儿说得更清楚。
刚才说了，屿石县一些跟城市建设开发有关系的职权部门的掌权人，禁不住各种诱惑，开始与开发商你来我往，利用各种可能的渠道进行利益的输入输出分配。当手中的权利开始为自己谋福利的时候，掌权人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在纠结和侥幸混杂的矛盾中，选择了侥幸。甚至还有这样的先例，掌权人从开发商那里得到一笔一千万的款项，他没有全部纳入自己的腰包，而是将其中的三四百万送给一旦出事，能保护他，能使他化险为夷的更大的掌权者。他们每捞一笔大钱，都会给上一级掌权者按比例分配。说好听，是通关，说不好听，就是一旦出事能有个不得不出手保护自己的的。其实那些大掌权者，哪个不明白小掌权者的心思？只不过也同小掌权者一个样子，禁不住利益的诱惑。他们深知，那些小掌权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肆勾结开发商圈钱，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出事儿。但掌大权者既然愿意收他们的通关费，也早就为小掌权者出事儿做好了保护他们的预案。上下双方皆未雨绸缪，早做好了退避之道。一旦那些小掌权者不争气，出了事儿，他们作为保护伞就会利用手中的权力为他们争取宽大。所谓的“宽大”，就是将出事儿的小掌权者的违法犯罪的责任，大变小，小变了。比如屿石县的小领导贪污受贿被查，原本可以把他们判无期或二三十年，但经过大领导的斡旋，小领导可能只会被判四五年，五六年。但是给小领导这么个结果，得有个前提。前提就是小领导不能把大领导卖了。所谓的“卖”，就是出卖，就是说，小领导被查后，不能供出自己曾经向大领导送过钱物。一旦小领导交代的贪污、受贿、行贿金额，只能交代到他本人这里戛然而止，再没有往上去的通道了，金钱财物所涉及的人事，最高也仅限于到自己这个级别，那么大领导保证会保护他不会出大事儿，法院判决也就是徒刑有期，四五年，也许五六年，就出来了。小领导对执法机关交代的贪污受贿数额，因为有了大领导的保护，也只是说个零头，大部分都不会交代。出狱后，照样过得有滋有味，有的小领导出来后，日子过得比在职时还要滋润逍遥。所以说，很多当官儿的，特别是那些县、市级的官员，当官就是为了进号子，为官一任，捞钱千万上亿，在号子里蹲几年，造福子孙后代几辈子，相当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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