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摸摸和光明正大这两个水火不容的词在某些机缘巧合下也会组到一起，就比如，此时正站在三班门口的黄一凯。
你说他偷偷摸摸吧，他站得比谁都直，目光比谁的都坚韧，你说他光明正大吧，他老是把头伸进人家班的后门瞅来瞅去。
没过多久就有人注意到了黄一凯，他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见怪不怪了。关于黄一凯，班里的不少人都知道他，出了名的爱惹事，暴脾气，身上还背了不少处罚。一开始大家还都蛮期待地等着热闹发生，可李鑫常常不在班里，他们俩从来没有碰过面，渐渐地，也就失去了兴趣。
黄一凯一个人一个人地寻找着，一张脸一张脸地辨别着，得到结果和以前一样，李鑫不在班里。他本可以找个三班的人问问李鑫在不在，起初他也确实是这么干的，但后来他觉得自己老是使唤人家不太礼貌，会在自己的“丈母娘家”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耸了耸肩膀，冷峻的表情下是隐隐流淌的慌张。
黄一凯倒着身子直到退到走廊另一侧的墙壁才停了下来，数起了地上的瓷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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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另一端，饮水机旁。
“你就不能接满吗？每次都只接一点。”张怡宁一把抢过李鑫手里的杯子。
“我接满了下个课间就不用出来接水了。”李鑫握住张怡宁的手腕，说道：“我可不想老是看到那个家伙。”
“人家长得多帅呀。”张怡宁说着已经拧开了李鑫的杯子盖。
“将就，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帅。”李鑫看着张怡宁微微一笑，“既然你们觉得帅怎么不去找他？”
张怡宁摇摇头，三分遗憾，三分懊恼，眼睛瞥向李鑫，又是三分嫉妒，“还不是人家独独看上了姐姐你。”
李鑫嘴巴张开，手拍着胸口，做呕吐状，“你戏可真多。”
“我戏多？”张怡宁看着李鑫，眼睛微眯，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李鑫心头缓缓升起。
“你动不动就出来接水就是为了躲黄一凯？”张怡宁仰起头，俯视着李鑫。
李鑫用力地点着头。
“骗谁呀。”张怡宁用手指戳了戳李鑫的胸腔偏左侧，“骗人你良心不疼吗？”
李鑫尴尬地笑了笑，挽住张怡宁的胳膊，以牙还牙道：“姐姐懂得真多呀。”
张怡宁推开李鑫，然后往边上迈出一步，对着李鑫坏坏地笑了笑，点开了出水开关。
李鑫快速扑了上去，又被张怡宁顶了回去。
“就你这小体格，还敢动手。”说完关上开关，一手叉腰，一手晃了晃手里的水杯，说道：“满满的。”
李鑫迈开腿，两手叉腰，凶巴巴地看着张怡宁。
“干嘛，要打架。”
还没等张怡宁反应过来，李鑫一把夺过水杯，仰头喝了起来。在张怡宁的惊讶中，李鑫解决完了满满一杯子水，然后扭头就走开了。
张怡宁还没缓过神来，李鑫又走了回来，从张怡宁手里拿回杯子盖，再次扭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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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班后排，一个女生轻轻踢了一下张谦洋的小腿，“别睡了，起来。”
张谦洋没有抬头，依旧趴在桌子上，“干嘛？”
那个女生掐住张谦洋腰上的肉，渐渐使劲。
“说事。”张谦洋离开桌面，抬手作势要把对方掐在自己腰间的手打掉，却迟迟落不下去。
“黄一凯去哪了？最近怎么成天见不到人？”
“你问他干嘛？”张谦洋收回了看向对方的目光。
“你管我？”女生收回了掐着张谦洋的手，把脸转了过去，高高束起的长马尾打了张谦洋一脸。
张谦洋怔怔着眨了眨眼，再次趴下，没了动静。
女生推了一下张谦洋的胳膊，“说话，别装死。”
“他遇到真爱了。”
“哎呦。”女生继续推着张谦洋，“哪个班的？哪个班的？叫什么？叫什么？长啥样？长啥样？”
张谦洋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没见过。”
“连你都不知道。”女生停下了动作，说道：“你觉得他们能谈多久？我猜一个月。最多不超过......”
“很久很久。”张谦洋突然直起身子，活动了下胳膊，想了想又补充道：“前提是他们能成的话。”
“啊？”
“啊？”张谦洋抬起头，模仿着对方，做了个更加浮夸的表情。
“睡你的去。”女生的手掌重重地打在张谦洋的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算不上疼，可张谦洋一边吐着舌头，一边翻着白眼，慢慢地趴到桌子上，脸冲着女生的方向。
“别朝着我死。”
张谦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再忍忍，一会就活了。”
女生用手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张谦洋一直看着她，她一直捂着嘴笑。
“你可真能装。”
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张谦洋背上，张谦洋转过脸去，这下是真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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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鑫和张怡宁并肩走在楼道里，两个人的胳膊肘不断磕碰着。
“叫你装，以后还装不装了？”
李鑫眼见斗不过张怡宁，把脸别到一旁，“懒得和你一般见识。”
张怡宁绕道李鑫的另一侧，两人对视，笑道：“有本事别往这看，有本事把脸转到另一边。”
李鑫鼓着腮，直直地看着张怡宁的眼睛。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段路，张怡宁忍不住笑了出来，用手弹了一下李鑫鼓起的脸，激起三两圈涟漪似的波纹，她打趣道：“好了好了，我就不打扰你的终身大事了。”说完，绕到了李鑫的另一侧，让开了视野。
又走了几步，李鑫渐渐慢了下来，张怡宁也跟着她慢了下来，嘴角禁不住地翘起，看了看李鑫视线的前方，又看了看李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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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班教室，吴浩越手里转着笔，一个十来岁孩子的神情竟一时变得让人看不透彻，他看着前门，像是在等待。是等待着某人来过，还是等来过的人再次经过？男孩的双眼像被蒙了抹云雾似的纱，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失落。
少年手里的笔转啊转，转啊转，他知道它总会停下，总会掉到桌子上，就像他知道她总会从那里经过，也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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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班后门口，黄一凯蹲在窗户底下，仰着头，数着灯，数着板砖，数着斑点，数着分辨不清的飞虫，数着......他数了一个又一个，他数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有人朝他的方向走来，男孩不确定那人是谁，此前每分每秒都有很多人向他的方向走来，但这次不一样，胸腔里的声音没来由地大了些，他转过了头去。
黄一凯抬起胳膊，朝那个人招招手，她并没有看过来，男孩悻悻地把手放下，只好挠挠头。
她走进了班里，他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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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浩越手里的笔停了，掉在了桌子上。
片刻后，他又把它拿了起来，继续转着。
2024年7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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