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主厅隐约的喧闹与音乐隔绝开来，仿佛瞬间切换到了另一个静谧的世界。
书房里光线偏暗，只亮着一盏桌角的老式台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摆放整齐的书架、厚重的书桌和几张皮质沙发。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皮革和淡淡木香混合的气息。
颜如玉站在窗边，午后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她身侧投下一道纤细的光柱，灰尘在光中缓缓浮动。
她转过身，看着那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几天不见，他好像又清瘦了些，下颌线条更加分明，眉眼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江之牧也看着她。
她穿着珍珠灰的连衣裙，比上次在办公室见到时，气色似乎好了一点点，但依旧单薄。
站在这里，安静得像一幅画，与外面那个喜庆热闹的世界格格不入，莫名地让他狂躁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两人就这样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地望着彼此，谁也没有先开口。
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声的张力，混合着书卷气和彼此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
最终还是江之牧先动了。
他一步步朝她走去，脚步很轻，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直到在她面前站定，近得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眼底自己的倒影。
“你来了。”
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终于抵达目的地的喟叹。
“嗯，温太太让我来的。”
颜如玉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也有些发紧。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她有些眩晕。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睫，不敢再与他对视，怕泄露了心底翻涌的潮汐。
看着她这副模样，江之牧心中软成一片，又酸涩不已。
他伸出手，没有立刻碰触她，只是悬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她的指尖微凉。
他的掌心却滚烫。
那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窜遍全身。
颜如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
他的手很大，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那是令人安心的温暖。
“几天不见，跟几年似的。”他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关节，眉头微蹙，语气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我每天度日如年，你呢？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小心又犯胃病了，巴黎那次我可没有忘记，自己有没有好好的给自己做药膳吃啊？”
颜如玉摇了摇头，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抬起头，迎上他担忧的目光，勉强笑了笑：“我挺好的，最近事情顺了一点，胃口也好些了，你知道的，我不会做你那些花里胡哨的饭菜。”
她顿了顿，反过来问他。
“你呢？家里…还好吗？”
她问得含蓄，但江之牧明白她的意思。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老样子，不过…”
他看了一眼书房门的方向，压低声音。
“爷爷他在帮我们。”
颜如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姜眠能安排这次见面，江爷爷能带他出来，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态度。
她心中感激，也为江之牧感到一丝欣慰。
至少，他不是完全的孤立无援。
“那就好。”她轻声说，“有爷爷在，总会好一些。”
“嗯。”江之牧应着，目光却紧紧锁住她，像是要将这段时间的分离都看回来，“你那边呢？张乾安还有没有找你麻烦？”
提到这个名字，颜如玉的神色凝重了些：“暂时没有大的动作，不过，感觉他像是憋着什么坏，上次峰会之后，他这几天安静得有点反常。”
江之牧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握着她的手也收紧了些：“那条疯狗，不会轻易罢休的，你千万要小心，出门尽量让人跟着，陌生的食物饮料都不要碰。”
他的担忧如此直白而急切，颜如玉心中暖流淌过，点了点头：“我知道，温太太也安排了人暗地里照应着，你放心。”
听到姜眠的名字，江之牧紧绷的神色才稍稍缓和。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如玉，我觉得什么可以看见希望了，我相信，有爷爷的帮助，我们不会一直这样被动下去，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家！”
“之牧。”颜如玉轻声打断他，摇了摇头，“不用着急，也不用对我承诺什么，我现在很好，真的。”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
“我知道你在努力，也知道你的难处，我们就像之前说的，各自努力就好，你处理好你该处理的，我走好我该走的路，其他的，顺其自然。”
她没有说我等你，但那份理解和信任，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庇护，会因为等待而焦虑不安的女孩。
而他，是她愿意与之并肩的人。
江之牧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独立和坚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更深的爱意。
如玉，一如既往的火红玫瑰，实在是独立的耀眼。
他不再多说，只是伸出双臂，将她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格外温柔。
颜如玉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将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闭上了眼睛。
窗外是沈家花园的景色，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主厅传来的模糊欢笑声。
而在这间安静的书房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们只是静静地相拥，汲取着彼此身上的力量和温暖，对抗着外部世界的所有不确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江之牧轻轻松开她，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克制而珍重的吻。
“照顾好自己。”他哑声说。
“你也是。”颜如玉抬眼看他，眼底有星光闪烁。
他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灵魂深处，然后毅然转身，拉开了书房的门。
外面的光线和喧嚣瞬间涌了进来，他迈步融入其中，没有回头。
颜如玉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
书房里恢复了之前的静谧，只有她一个人，和空气中残留的，属于他的淡淡气息。
她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一点窗帘，看着楼下花园里影影绰绰的人群。
她看不到江之牧的身影，但知道他已经回到了他暂时必须身处的位置。
她没有觉得失落，摊开手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是的，各自努力，顶峰相见。
她微微扬起唇角，眼中是一片清亮而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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